第5章 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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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尷尬的沉默中，我們開始今天的早餐。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自從聽說了老秦要走，並且要在這裏履職五年的事情，我就一直沒跟老秦搭過茬——雖然平時也是我先開口。

    即使知道這是事先就已經決定的正常的人事調動，一想到自己寶貴的青春就要無意義的浪費在這個鬼地方，我的心裏依舊煩悶不已。但是更讓我感到無力的是昨天晚上……

    實在不想待下去的我，走投無路的給父母打了電話，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他們，本來期待得到理解與安慰的我被父親劈頭蓋臉一頓罵，更讓我無法接受的是母親告訴我這個工作是他們到處托人花了不少錢才求來的！

    「我不是考試分過了嘛！」

    「兒子啊，你以為分夠就行了？要是不找人你根本連面試都進不了啊！」

    「……」

    「你也別灰心，畢竟考得不好人也不要你，可是考過的人多了去了……你也這麼大了，這個社會就這樣，你要學會適應……你先安心在那幹着，等着媽再想辦法……」

    ……

    哈哈哈，還以為自己大材小用，原來自己連在這裏工作的真正資格都沒有。一想到自己一事無成又前途渺茫，懦弱的我這幾個晚上躲在被窩裏默默流淚……

    吃完飯，本來準備開始工作的，居然被老秦叫住了。

    「你去把作訓服換上。」

    「作訓服？」因為這裏只有我們兩個人，而且經常沒什麼工作干，所以老秦並沒有特意要求我的着裝，我的兩套警服——常服和作訓服一直還是新的。

    今天為啥突然要我換衣服？心中懷着疑問，我回到屋裏換衣服。

    「把上衣塞褲子裏面——腰帶太緊可以送送——褲腿塞靴子裏……」

    剛一出來，老秦就連珠炮一般不斷糾正我，我也一頭霧水的隨着他的指令整理。

    「稍息——立正！好了就這樣吧，解散！」

    「……」

    「上面來的通知，下周全省各地鐵路民警選拔一人參加匯演，明天出發去省城進行為期一周的集訓——我們這裏就派你了。」老秦淡淡地道出一句讓我猝不及防的消息後，表示我今天可以自由活動。說完他就反身開始今天的事務。

    本來還想再問幾句，但是看着老秦「生人勿擾」的背影，我把話咽回肚子裏。

    匯演？訓練？不是吧，又要參加一回軍訓？低頭看着自己的肚子……不過也好，這幾天呆的也挺鬧心，許久不見都市繁華，去省城也可以改變改變心情，有好多需要思考的……

    我慢慢踱回屋子，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那一塊看起來像是「穿着靴子的貓」的缺口——要離開這裏一周啊，不知道去了省城是什麼情況？會碰到什麼人？聽說和我一起「考」來的另外兩個人都在省城上班，不過跟他們也就是一面之緣……

    再一次被未知的恐慌襲上心頭，用力呼吸，但是心裏就是一直往不好的方向鑽牛角尖，重重的嘆了口氣，坐起身，看到窗前書桌上這幾天一直沒碰的兩本書——去鎮上跟心姐他們道個別吧！

    本來準備給劉叔打電話，但是今天有一整天的閒暇時間，乾脆練練自己的車技。換好短袖短褲，推着自行車，在老秦暗中觀察下出了車站，騎上了土路。

    天氣一如既往的炎熱，好在有涼風拂面，偶爾飄來的薄雲也帶來短暫的蔭蔽。騎了一會就後悔了，汗水沾濕了衣服，路上又是塵土飛揚，弄得灰頭土臉的。又不好把車扔下，只好堅持着騎到了鎮上，把車停到了超市門前的啤酒箱子旁邊。

    「這不是老秦的車嗎？」張叔看我過來跟我打招呼。

    「對，他給我了。」我的內心毫無喜悅。

    「啊，對了，今年他到年頭了……」

    不想給張叔添麻煩，我就趕緊岔開話頭，答應他晚上去跟他們吃飯，就急忙向書店走。

    在門口擦了擦臉上的汗，輕輕推開大門，悄聲走進書店。

    心姐姿態優雅的靠在藤椅上，聚精會神的看着手機——跟老秦一樣很少看見心姐不看書而是在玩手機。

    發現我進來，心姐興奮地招呼我過去。

    「近點！」

    看我離的太遠，又招了招手，讓我靠近她。我四周巡視了一圈，確認老秦不在，就站在心姐身旁，雖然強力降低呼吸的頻率，但是好聞的味道仍不住鑽進我的心房，看着她撩起的秀髮下露出的天鵝般的美麗後頸，心情起伏。

    「好看嗎？」

    「額，啊？」

    心姐指了指手機，我忙將無禮的視線移到手機上。一個十歲的女孩子，一襲白色長裙，站在花叢中，繁花似錦卻不及她笑顏。看上去像是心姐年輕時的照片——不對，仔細看下，發現雖然輪廓有些相似，但是照片中的女孩眉眼間少了一些妖嬈與溫柔，多了幾分活潑與淘氣。

    不是沒結婚嗎？孩子都這麼大了？

    「你想什麼呢？這是我姐姐的女兒，我的寶貝外甥女。」

    哦。我輕舒了一口氣。

    「好看嗎？」

    我困擾的撓了撓頭。

    心姐輕聲笑了，又連續劃了幾下屏幕，出現的都是那個女孩子。看着跟我一般年紀的小美女有些私人的照片，我老臉一紅，裝作看風景。

    「好了，姐姐不逗你了。」

    「這是你家裏給發的照片嗎？」

    「不是，爸爸不讓家裏人給我打電話，這是我姐姐偷偷給我發的微信。」

    老年人估計不懂微信這類高科技。

    「因為一直沒回去，我求姐姐每個月把家裏人的近況照下來發給我，也有那個倔老頭的，雖然知道是拍給我的，但是他還是挺配合的……」

    心姐來回翻看着照片，臉上泛出有些心酸的笑容。

    沒關係，我來了，你和老秦馬上就可以回去了——我說不出口，雖然知道你們好久沒回家了，很可憐，但是，我也不想呆在這啊；就當為了心姐——為了誰也不行啊，憑啥這破事總得我干啊？我欠誰啊；心姐看上去要哭了——別拿眼淚做武器好嗎？我還想回家呢；你才從家裏出來幾個月——我都出來幾個月了；你咋這麼自私——我是獨生子女……

    「你怎麼了？」

    我的內心鬥爭像動畫片裏一樣天使與惡魔鬥爭的時候，心姐看我一臉糾結，有些擔心的看着我。

    「沒事。」

    「弟弟，你不要為我們擔心，我和秦是自願來這裏的，並不後悔；回去也會堂堂正正的……這個地方雖然很好，但是不一定誰都喜歡，千萬不要為了姐姐的幸福，犧牲了你的前程。答應姐姐，如果有了自己想做的事，絕對不要放棄，好嗎？」

    心姐溫柔的聲音，擔心的眼神，讓我無地自容，我痛苦的低下頭。

    心姐眼光流轉，聲音中透着笑意說道「你其實想走，對不對。」

    我點了點頭。

    「想好要做什麼了嗎？」

    「……對不起。」

    「為什麼要道歉啊？」

    ……雖然有理想，卻不知道能不能實現；明明沒什麼能幹的，還不消停工作；寧可為了自己，也不願意幫你們——我說不出口。

    「你能為了自己的未來着想，姐姐很欣慰；我在你這個歲數的時候，根本不想以後的事，只知道玩；有想法是好事，秦其實也不希望讓你頂替他，在這裏荒廢時間。」

    「老秦？」

    「別看他成天沒幾句話，心裏細緻的很——聽說你要去省城了，正好出去見見世面，好好玩玩，別忘了給姐姐帶點禮物！」心姐笑着說。

    我撓着後腦勺，點點頭。

    心姐站起身，只比我矮一頭左右，伸出手愛撫地拍了拍我的頭。怕她沾上汗水，我連忙躲開。

    「好了，去看書吧。晚上就先別走了，在這吃飯，給你餞行——一會張姐他們也會過來。」

    雖然我極力拒絕，但是執拗不過心姐，她說完就出了屋。我像往常一樣，尋找感興趣的書籍，翻出在大學期間一直沒讀完的《大衛科波菲爾》，躺在藤椅上，看着身世悽慘的大衛在姨婆貝西小姐的精心撫養下茁壯成長為律師，雖然很讓我氣憤的是中途竟然與朵拉結婚……不過在最後與艾尼斯終成眷屬，並且在賢內助的幫助下成為了著名作家。

    放下厚厚的書籍，腦中仍不斷浮現出相愛的男女主角的幸福生活——不知道我的艾尼斯究竟在哪裏？我現在真的需要你！eedyou！

    在我正為自己註定孤獨一生而傷心落淚的時候，老秦慢慢走了進來，我馬上擦拭了下眼睛。

    老秦拎着兩大袋食材，無視我上樓進了裏屋廚房，我馬上跟上去準備幫忙。

    「孩子你就別上手了，擱哪玩你的就行了！」

    隨後進來的張姨，和拿着兩張椅子的張叔攔住了我。

    「這是鎮上的大家給你餞行，你就好好坐那張嘴等着吃飯就行了——到時候去省城了好好表現！也當給我們爭光了！」

    劉叔居然也沒開車，跟老伴倆緊跟着進了屋。

    「別這樣，這，這，這太不好意思了……」

    「客氣什麼，都是家裏人嘛！」

    伴隨着馬蹄聲，巴特爾背着頭肥壯的大山羊，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

    過了一會兒，鎮上的大家都陸陸續續的趕了過來，阿姨們都上樓去準備飯菜，叔叔大爺們都坐在樓下，聚在一起天南海北的閒聊了起來，大家臉上都洋溢着愉悅的神情——就連平時看上去「人生不易」的王大爺臉上也泛着紅光。

    「開飯了，你們這些大老爺們都過來幫忙！」

    「好嘞！」

    「老張你也不行啊，這讓你老婆給訓得！」

    「聽領導的話不是應該的嘛！」

    「那你那天還在我家喝了將近半斤白的。」

    「老劉你不也喝了不少嘛！」

    「我老伴可管不了我。」

    「老劉，上來！」

    「欸。」

    看着老劉吃癟，我也不住和大家開心的笑了，讓我想起小時候姥爺姥姥在世時，家裏大大小小的親戚，每逢佳節或生日是齊聚我家團聚的日子——不過在老人過世，孩子長大後，互相都沒了什麼來往……

    十幾號人圍坐在桌前，二十幾道菜餚在心姐的搭配下秀色可餐，垂涎欲滴。

    「孩子你說兩句吧！」

    我起身，端起酒杯。雖然自己非常不適應這樣的場合，但是看大家就像自己家裏的長輩一樣這麼盡心盡力，百感交集。

    「謝謝。」

    千言萬語堵在喉頭，卻沒有一句能真正的表達出我真正的心情。深呼吸，把將近半杯的白酒一口悶了下去，強忍住眼淚，深深的向所有人鞠了一躬。

    起身發現大家甚至包括老秦，都欣慰的看着我，心裏暖暖的。

    心姐和阿姨們不斷忙進忙出，老秦和王大爺默默地在吃飯，只有張叔和老劉非要和巴特爾品酒，結果都被掀下了桌。

    大家因為怕我了影響明天的行程，就沒再讓我喝。吃着可口的飯菜，看着大家自然和諧的樣子，我開心的笑了。

    吵吵鬧鬧的折騰了一宿，大家都累了，就各自回家了，因為劉叔喝酒了不能開車，我只好在張姨家留宿，而老秦留在了心姐家……

    雖然有些不妥，但在張姨的強烈要求下，我住進了他兒子原來的房間。

    我敲了敲門，沒人應聲，走了進去，屋內的時間似乎一直停留在一年前，窗台上的君子蘭似乎一直在盡心照料，長勢喜人，橘紅色的花瓣嬌艷欲滴；窗前書桌上還擺放着幾本旅遊雜誌，旁邊的書架上大半是推理類的小說。只有床鋪被清理乾淨，只剩下一個席夢思墊子。

    張姨給我抱了一床被褥過來，鋪好。確認張叔已經躺在床上鼾聲大作，我就和她道了晚安。因為明天還要早起，我也設好鬧鐘，早早的關了手機，躺在床上，不久便睡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