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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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頭看了眼閃爍的星空，又低頭望了眼被群霧籠罩着的幽深山谷，秦妄突然覺得有些無趣。

    往生崖的風景很好，作為江湖世界裏的自殺聖地。漫山遍野的曼珠沙華就像是鮮血鋪成的地毯，頭頂又是現實中絕無可能見到的浩瀚星空，秦妄曾經很喜歡駐足在此賞景。順便看到那些經脈受損、修錯功法或者惹錯仇家的玩家們義無反顧的跳下山崖擁抱雲霧重新開始自己的江湖之旅，似乎也很有趣。

    奈何，現在是他被逼至此等絕地，後面又是一群恨不能生噬自己骨血的仇家，不由生出一種風水輪流轉地滄桑感，轉瞬又覺得自己這感覺來得着實好笑。

    回頭望了望身後黑壓壓的人群，和站在最前方的那一襲白衣，秦妄不自覺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和和氣氣的開麥問道：「顧酌，顧公子，能否放在下一馬？」

    顧酌聞言，深深地看了一眼佇立在高崖邊執劍地黑衣男子，握着腰間的劍柄向前一步：「連天雪，你跟葉淮等人從開服起便攪的江湖不得安生，眾幫派早已怨聲載道，今日......」

    看着眼前的白衣顧酌用念經一樣的口氣逐條列舉着自己的種種罪狀，想起四年來控制着這個名為連天雪的角色的所作所為，俯視着下方火把照耀下那一張張熟悉或者陌生的臉突然開口道：「你們中大部分人應該都被我殺過吧？」

    被打斷了顧酌還沒來得急說些什麼，身邊這些玩家早已刀劍出鞘罵聲不斷，秦妄看着一隻只憤怒的眼睛，心想幸好vr眼鏡投影到遊戲裏的只有眼睛，否則恐怕要看到不少豬肝色的臉了。

    顧酌看着周圍接近失控的人群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心想連天雪這傢伙還是這樣氣人。自從三年前第一次見到他，似乎每次見面對自己來說都不是什麼好事。這次更是被強推着成了圍剿的領頭人，想到這心裏便一陣煩悶。扭頭望了一眼斜後方的北辰幫主蘇沫，和他身後站着的那個男人，直覺得噁心，心想連天雪等人並無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居然為了這個姓蘇的女人便背叛了你的夥伴，着實無恥。

    這時候的秦妄正無視着周圍的謾罵饒有興趣的盯着顧酌的眼睛，心想這投影技術雖然有些失真，但是總體的情緒還是反映的挺好的。一看顧公子這厭惡的眼神估計又是被逼着來的，大幫幫主還是難做啊，不枉我認識他這麼多年。

    正當秦妄內心感慨不已的時候，順着顧酌的眼神，看到那對男女時，眼神卻一下冷了下來。下方謾罵不已的玩家，有不少看到那種熟悉的眼神時，便不自覺的閉上了嘴，饒是那些被憤怒沖昏頭腦的，發現身邊越來越安靜時，也停下了無休止的叫罵。

    顧酌看着連天雪那雙滿是寒意的眼睛也不由的苦笑了一下，每次看到這種眼神便有人要倒霉了。江湖四年來無數破滅的幫會、勢力便是其最好的證明。

    秦妄自然認識那對男女。站在前方滿眼嘲弄的便是北辰幫會的幫主蘇沫，極重權勢的女人，在短短一年內便將北辰從一個親友小幫變成了排名靠前的大幫，直逼顧酌的酒歌等一流幫會，同時她也是這次圍剿的發起人。後面那個不敢正視秦妄的便是這次圍剿的關鍵，曾經的同幫夥伴岑笙。

    秦妄沒有問岑笙是不是你背叛了我們或者為什麼要背叛我們這種傻問題，因為他一直告訴自己也告訴身邊人這只是個遊戲，玩的開心就好。

    但是曾經夥伴的背叛讓他很不開心。

    秦妄緩緩拔出了腰間的問淵劍，劍身映着火光直刺眾人握緊兵器齊齊後退一步。場中還留在原地的只有握住劍柄滿眼戰意的顧酌和北辰蘇沫，還有站在蘇沫陰影中低着頭仿佛什麼都沒看到的岑笙。

    蘇沫眯了眯眼睛，仿佛覺得劍光有些刺痛，看了看眼前戰意盎然的顧酌，笑盈盈的開口道：「顧幫主，說起來連天雪手裏的這柄問淵，似乎就是第二次試劍從你手裏贏回去的吧。江湖傳言此後試劍連天雪再也沒有參加，便是因為他不敢與你正面為敵。我前日得知此惡徒消息後便第一時間聯絡群雄請你出山，正是存着讓你與他公平一戰一雪前恥的念頭。」

    顧酌聽到此處望了一眼連天雪單手提着的問淵劍，想起第二次試劍他便是這樣站在自己面前。那時的自己一路高歌毫無懸念的挺近半決賽，一番鏖戰後被他斬於劍下，整支隊伍無他一合之敵。落入敗者組後痛定思痛仔細研究了一套對付他的戰術，拿下敗者組冠軍再次向早已等在決賽的連天雪發起挑戰後才發現，對方對遊戲的了解，戰術的把握實在太高，輸的當真是心服口服。

    顧酌將思緒拉回眼前，轉頭看着蘇沫，又看了一眼周圍的人群，強忍着噁心收回了要說的話，一字一頓的對連天雪說道：「放棄吧。」說完便嘆了一口氣。

    秦妄本來看到叛徒和蘇沫這女人心情差的不行，結果看着顧公子這小眼神，差點被逗樂。用一種很輕鬆的語氣對蘇沫說道：「這筆帳暫且記下了，等小爺我休息夠了。」說到這兒頓了一頓，雪白光亮一閃，問淵劍直指蘇沫用一種冰冷且堅定的聲音朗聲道：

    「定要你北辰覆滅！」

    畢竟連天雪積威已久，這話一出幾乎所有人下意識地覺得北辰被宣判了死刑，周圍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憐憫目光如針扎一般，蘇沫惱羞成怒道：「姓連的！像你這種江湖毒瘤，我北辰根本不懼！眾幫會辛苦制定的規矩，豈容你踐踏！」蘇沫似乎發泄夠了，冷靜下來用一種奸計得逞的口氣繼續說道：「更何況今日你必死，一身功力付之東流。你就算從頭開始練起，至少也需要半年才能趕上大部隊，距離頂尖高手仍有差距，而且你覺得眾幫會會讓你安心練功嗎？」

    秦妄知道她說的是對的，今日一死，一切都得從頭再來。而且幾年來隨着酒歌、逐鹿、武王等大幫會的崛起，無門無派的玩家處境愈發艱難。資源就那麼多，想要就只有憑着手中的劍去取。遇到紀律嚴明的幫會還好，說幾句場面話請你走，要是遇上了北辰這種囂張跋扈的幫會，普通玩家別說資源，被羞辱一番連命都要留下。只能去論壇上泄泄憤，罵罵北辰和南溪公司。

    秦妄和葉淮等人也是在這種情況下相遇相知，集合了一幫不想加入大幫會受束縛，只想仗劍天涯生死看淡不服就乾的夥伴。遇不平便拔劍，仇敵眾多，卻也玩的自在逍遙。萬萬沒想到居然遭到友人背叛，更沒想到居然集合了這麼多人圍剿。不過總算沒有看到那幾張熟面孔，連顧酌也是因為第一大幫幫主的身份被逼着前來，內心還算有點安慰。也不知道葉淮等人逃出去了沒。

    秦妄看了看下方躍躍欲試的人群，最終也只能無奈的嘆了口氣將問淵劍收回劍鞘。心想問淵自從第二屆試劍拿到冠軍後便一直跟在自己身邊，今日一死怕是要落入他人之手了。不過當他看到站在人群最前方的顧酌時，卻又眼前一亮開口道：「顧酌，我知道你一直想與我公平一戰，但今日我被圍剿在此，你定然不願乘人之危。」顧酌看到連天雪的眼神便自覺不對勁，每次這種眼神都說明他又要坑人了，便聽到他繼續說道：「不如......我先將問淵劍保管在顧幫主這裏，他日我歸來用此劍與你公平一戰！」

    下方人群頓時一陣騷動，此次圍剿除了消滅荼毒他們已久的連天雪等人，有不少人的目的便是為了這把削鐵如泥的問淵劍。作為試劍大會的冠軍獎勵，迄今為止也只有四把，稱得上是神兵利器。要是連天雪真的把此劍給了顧酌，他們可就半點機會都沒有了。

    蘇沫和周圍人交替了幾個目光，剛準備開口便被顧酌一個冷冷的眼神給嚇得不敢說話。

    「把劍給我，我等你。」

    秦妄心情大好，把問淵劍從腰上解下，想了想便把劍拔出，仔細端詳了一下這把陪伴自己三年的寶劍，便好似沒有留戀似一招飛花摘葉揮臂擲出，劍身直插在顧酌腳尖前入地三寸。秦妄似乎篤定顧酌不會躲，嬉笑着朝他眨了眨眼睛好像馬上要死的人不是他一樣，顧酌看到也只好無奈的搖了搖頭將問淵拔出抱在胸前轉身就走。

    秦妄看着自動分開的人群和越走越遠的顧酌，想着將問淵交給他也就放心了，現在該處理眼前的事了。

    秦妄依舊俯視着人群開口道：「你們看，問淵已經被顧酌拿走了。但是讓你們空手而歸我實在是於心不忍，不如，將這個送給你們？」

    說着舉起了手中劍鞘，內力順着技能設定不斷湧向手臂，目光灼灼的注視着蘇沫的方向。

    「小心，他要出手了！」下方有人提醒到。

    秦妄差點笑出聲，自己連劍都沒有你們這麼多人還怕，玩什麼遊戲不如回家賣紅薯。下一秒便雙眼一凝劍鞘帶着充沛的內力脫手而出在夜色中一閃而過瞬間出現在蘇沫面前！

    得到提醒早早準備好的蘇沫滿臉緊張的看着眼前的劍鞘，腿部內力運轉輕功一踩飄飄然的左移數步。她躲過了，可後方那個依舊發呆的岑笙卻怎麼也逃不過去。蘇沫只能親眼看着暗紋流轉的黑色劍柄從她眼前划過擊中了岑笙的眉心。

    秦妄看着岑笙直挺挺倒下去前複雜雙眼間的那一抹殷虹，和下方遇着火把刀劍朝他湧來的人群，笑了笑，滿意的點了點頭。

    轉身便跳下懸崖。

    趕到崖邊的玩家只能望着崖間飄渺的雲霧不知所措，耳邊還迴蕩着連天雪的最後一句話：

    「今日之賜，來日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