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李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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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冬，前世是一道觀的小道士；那時候，從他記事起，就已經是跟在老道士身邊修行了；聽老道士說，他是在一個冬天，被放在道觀門口的；那時候的他，差不多都有一歲大了……

    李冬並不覺得自己是個孤兒，也許是一直都生活在道觀的原因，也可能是因為有一個對他照顧有加的師父，總之，他覺得自己過的很愉快……但這一切的美好，只持續到了他十二歲那年。

    那年，老道士突然病重，只剩一口氣吊着命……臨終前，他滿是疼惜的看了眼李冬，然後張開嘴咕噥了幾句，就咽氣了；只是，李冬還沒來得及放聲大哭，天上便傳出一聲炸雷，道觀外忽然燃起了大火，熾白的火焰不斷地吞噬着一切，李冬卻對外面的一切不管不顧，他跪在床前，輕輕趴在了老道士的身上，慢慢的睡着了，一如幼時，無數個夜晚，他都是這麼睡着的，那時候老道士總會輕輕地拍着他的背，念着不知名的經書

    「師父，等等我，徒兒來找你了……」

    只可惜天不作美，並沒有遂了他的願；當李冬再次睜開眼後，他看到的不是自己的師父，而是一片被血染紅的山叢，以及遠處，無數哀嚎的野獸和一尊渾身散發着火紅色光芒，手持大戟，凜凜如戰神般的人……

    周圍腥臭之氣沖天，李冬茫然無措，這是哪？怎麼會在這裏？師父呢？道觀呢？……一瞬間無數的疑問湧上了心頭，李冬又望向遠處正殺的興起的那個人，張開嘴卻發出了咿呀咿呀的聲音，他大驚，下意識的用手捂住了嘴巴，卻發現自己的手臂白嫩纖細如蔥，儼然一副嬰兒的身體！李冬睜大了眼睛，腦子中一片混亂，呆愣在了原地，這時前面傳來一聲大笑，笑聲穿雲破空，李冬卻是耳朵一疼，暈了過去。

    當李冬再次醒來，是被那人身上的盔甲給咯醒的，他睜開眼睛，扭頭看着抱着自己的這人，眼前一陣陣暈眩，這人身上的血腥氣太濃了，這人停下了腳步，一隻手提着李冬，兩人就這麼面對面，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李冬這時也着實被驚了一下，這人年齡趨近中年，眉如臥蠶，眼眸狹長，可能是剛經過廝殺的關係，臉色有些紅潤，李冬下意識的咿呀出聲，眼前的中年人似乎聽懂了，眉毛一挑，再次大笑一聲：「哈哈，小傢伙！算你命好，沒錯，老子就是二爺！趙二爺！」

    中年人嗓門實在是大的出奇，李冬被震得腦袋一陣陣發麻，一路上，中年人帶着他翻山越嶺，他始終不哭不鬧，倒是讓中年人詫異了許久，李冬閉着眼睛，心口散發着一陣又一陣的熱流，他「看」到，在自己心竅內，旋轉沉浮着一個縮小到極致的火球，火球內傳出一陣陣親切，這感覺他很熟悉，因為有師父的味道。

    也可能是出於善心，趙二爺並沒有將李冬隨便丟棄，也沒有像故事裏那樣，將他隨便交給一戶人家，然後隨便留下幾塊碎銀子，就揚長而去，深藏功與名……

    中年人帶着李冬，在一個鎮子附近的一處山谷之內住了下來……一晃三年時間過去，李冬也由一個掛在二爺身上的小包袱，變成了一個跟在他身後的小尾巴。

    這段時間裏，他知道了很多事情，比如這裏是哪，中年人叫什麼……但是想知道的，他仍然一無所知，差不多四歲的李冬，一如既往的沉悶，他總是會坐在門檻上，雙目無焦，怔怔發呆；沒有孩童該有的朝氣，反而如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這讓趙二爺看着就一陣火大，卻也想不出什麼該解決的法子，煩悶之餘，索性拖着李冬入了深山，終日屠殺野獸泄憤，這倒是讓李冬大大的見識到了趙二爺的英勇神武，那段時間以後，他便開始崇拜起了趙二爺，一人一戟，簡直所向睥睨，真是太帥了

    某一天晚上，李冬心竅內的火球突然震動了一下，他心有所感，匆匆的回了房間，剛躺好，呼吸之間，睡意如泉水一樣湧上心頭……李冬頓時眼睛一閉，睡了過去。

    睡夢中，李冬忽然「清醒」了過來，他睜開眼睛，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睡眼，坐起身；卻發現眼前已經是換了一片天地，「是夢嗎？」李冬呆了一下，口中喃喃道。

    斷壁，殘垣，烈火，石牆，古松，小池塘……一切一如過往般的熟悉，空氣中還瀰漫着一股被火燒過的味道，這裏竟是前世的小道觀！

    李冬站起來，深吸一口氣，然後使勁兒的捏了一下自己，瞬間，他便感受到了手臂上傳來的痛感，李冬臉上一愣，難道這不是夢？不對啊，自己剛才分明是睡着了……可是……如果要是夢的話，自己怎麼會感覺到疼呢？他一臉茫然。

    沉默良久，也想不出個所以然，想不明白，索性不再去想，李冬忽然轉身奔向了道觀最裏面的一間屋子，那是師父的房間。

    李冬站在門外，伸出雙手，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將房門給推了開來；只是視野之內，並沒有師父的遺體；空擋的床上，放着一封信，和一枚七彩玉符。

    李冬愣了一下，心頭又是一顫，他邁開步子，伸手將信打開，信上只有一句話：「跳出三界之外，不入五行之中，你我師徒，終有再見之時」。

    隨後，白紙化成飛灰，從他指尖流下，李冬怔然，腦海中只剩下了一句話：「終有再見之時！終有再見之時！」

    良久之後，他才恍惚道：「師父原來沒死啊……」

    李冬心中的困惑雖然還沒完全解開，但是他已經是有了些許答案……一時間，心頭頓時百感交集；開心，疑惑，難過，生氣最終都化成了一口氣，被他長長的吐了出來，身心也從裏到外，徹底輕鬆了下來。

    「沒死就好……」他又低聲呢喃一句，這才抬起頭，看向那件七彩玉符，李冬伸出手，將玉符拿在手心，仔細打量着，「跳出三界之外，不如五行之中，真的存在嗎？」李冬疑惑，這句話他倒是理解，畢竟自己前世也是一個小道士，但那不是傳說中才有的嗎？

    玉符卻有些不安分，瞬間化成一道流光，直直的射入到了他的腦海之中，李冬大驚，卻來不及做任何反應，瞬間，他身子一僵，整個人消失在了房間之內。

    外面，李冬猛地坐了起來，如詐屍一般；只見他睜開眼睛，雙手在腦袋上胡亂拍打着；片刻後，才發現，自己原來已經回來了，「之前真的是夢嗎？」李冬放下手臂，滿是疑惑的嘀咕了一句。

    「嗡」腦海深處突然傳來一陣震顫，李冬眉頭頓時糾在了一起，渾身無力的癱倒在了床上；但隨後，只是一瞬間的時間，李冬便發現自己又有了力氣；他緊閉眼睛，抬起手微微揉了下腦袋，腦海中兩個大字震得他渾身發麻：「《符經》」

    「不是夢！」李冬在心裏面驚呼一聲；驚訝之後他便詫異了，《符經》？這不就是師父一直讓自己練手的那本黑不溜秋的破書嗎？現在怎麼變的這麼高大上了？

    前世打從他記事起，這本符經就在自己懷裏了，只不過上面儘是一些看不懂的東西。

    他「看」着腦海中不斷變幻形狀的玉符，想要去觸碰它，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做，伸出雙手在空中胡亂抓了幾下，又想着是不是應該用意念什麼的於是在心中默念：「符經過來……過來符經……」口氣就像是一個誘拐小孩兒的怪蜀黍，只是玉符絲毫無動於衷。

    半天之後，李冬也是有些抓狂，他無力地「看」着始終都無動於衷的玉符，強壓下心頭的好奇和煩躁，腹誹了一句：「算了，該來的總會來，現在還是早點睡吧……」說完，他便強迫自己不再去「看」玉符，就在這時，玉符微微亮了一下，接着一股睡意如潮水般湧上了他的心頭，李冬還來不及反應，便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之中……

    第二次，熟門熟路，李冬快速的睜開了眼睛，臉上帶着幾分激動。

    果然，他已經是再次身處在了道觀之內，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有些虛幻的身體，然後走到池塘邊，朝裏面看了一眼，果然，是自己前世的樣子。

    「睡着之後，就會出現在這裏，那自己的身體現在在做什麼？睡覺嗎？」李冬揣着雙手，摸了摸下巴，一臉若有所思。

    李冬走了幾步，想去將道觀的大門打開；只是手剛放到門上，心底卻忽然生出一種極其危險的感覺，李冬渾身汗毛倒豎，一陣心驚肉跳；他趕忙後退了幾步，一臉驚疑不定的打量着道觀的大門，這才發現，小道觀外面竟是濃郁的灰濛。

    李冬再次後退了幾步，才完全沒有了心驚肉跳的感覺；長長的出了口氣，環顧四周，卻鬼使神差般的走到了古松之下，那裏有着幾個石墩，一方石桌。

    李冬呆呆的望着，眼前不禁又浮現出以前的畫面，一個小道士趴在石桌上用毛筆認真的畫着什麼，在他身後，站着一手拿拂塵，一隻手輕捋鬍鬚的老道士。

    耳邊似乎傳來那道熟悉的聲音：「徒兒，溫習功課！」

    李冬下意識的哦了一聲，然後乖乖的坐在了石墩之上，石桌上顯現出一本古書，一塊硯台，一杆毛筆，白紙若干……

    李冬看着桌上這本流光溢彩的古書，頓時打了個機靈，這是《符經》嗎？奇怪，他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符經》不是在這兒嗎？難道只有這樣才能夠看的到它？

    他站起身，石桌上的一切瞬間消失，坐下來，古書再次出現，李冬沉默了片刻，凝望着古書，後者自行翻開：「《無念篇》，《靈符篇》；後面是？咦，看的着摸不到？……」李冬睜大眼睛，他突然發現自己根本觸碰不到符經，果然，看來石桌上的古書應該只是投影之類的接受了這個事實之後，他開始全神貫注的看上面的內容「無念篇，沒見過啊，難道這才是完整的《符經》？」

    第一頁是滿滿的蠅頭古篆，但李冬卻是一目了然，因為這些字，師父都教過；「欲畫靈符，先修無念；聚靈養神，此為入門」李冬喃喃自語，另一頁則是刻畫着一張青色的符篆，旁邊有着幾行註解：「輕身符，不入階；需青狼皮一寸，青狼血一碗」最下面，則是一個大大古篆：「風」字。

    「不入階，是練手的意思嗎？青狼皮又是什麼東西？」李冬看完之後，撓了撓頭。

    李冬坐在石凳上發着呆，這時，他突然感到一陣心悸，李冬臉色一白，隨後整個人「砰」的一下，爆了開來。

    外界，李冬勉強坐了起來，臉色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他深深的喘了幾口氣，眼睛卻是異常的明亮；在剛才離開小道觀的一瞬間，他似乎聽到了武道二字。

    「前世，除了畫符的功課，便是武術的修行了，只是練了幾年時間，也不過只是比平常人強了一些，還記得當時師父臉上那滿臉遺憾的表情……」李冬在心裏喃喃道。

    李冬沉思了一下，起身出門而去，站在趙二爺門外，他喊了一聲：「二爺，教我練武吧！」

    門內的趙二爺卻是挑了挑眉毛，然後捏了捏自己的下巴，沉思了一下道：「嗯，容我考慮考慮」

    李冬倒是有些驚訝，沒想到竟然會被拒絕，但轉念一想，也就有些明了，自古，道不輕傳，是自己有些忘形了……他不好意思一笑，轉身回了自己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