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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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進巨大的飯廳，三五十個人排着隊，每個人手中一個不鏽鋼的餐盤，走過食堂正中的取餐區，頭上戴着帽子，身上穿着統一制服的工作人員把千篇一律的午飯倒進餐盤，用餐人雖然多，速度卻是很快。

    一個橙子、一個煎蛋、一份青豆、兩個鬆餅，加上一碗綠色的，散發着香氣，看上去卻像是一坨翔般的汁液，從一個類似蓮蓬頭般的裝置中擠出來，這就是一份標準的午餐了。

    邁克走在前面，低頭看看，「這是什麼？」

    「鷹嘴豆泥，孩子。對你有好處。」矮胖身材，滿臉橫肉的墨西哥女子說道。

    邁克可憐巴巴的看着這一份豬食，問道：「能給我兩片培根嗎？」

    「孩子，我還想讓羅傑斯?馬丁、約翰尼?強生一起在床上寵我呢——下一個！」

    迪迪心中暗笑，羅傑斯和約翰尼就如同後世的哈里森?福特和查寧?塔圖姆一般，在現今的美國，絕對是巨星中的巨星。

    邁克滿臉鬱悶的走開，迪迪端着餐盤到了近前，卻不着急把餐盤遞過去，先是笑着打了個招呼：「中午好，克洛普太太。」

    「中午好，」克洛普太太笑着回應：「說好聽的話也沒有用，你這黃皮膚的小子。」

    「您以為我主動和您打招呼是有什麼目的嗎？別這樣嘛！」迪迪無比委屈的說道：「我只是想對您和你的同伴一上午的工作表示一下感謝，僅此而已。」

    「哼，想得美！」克洛普根本不吃這一套，拿過蓮蓬頭，噗噗的向裏面擠了一大坨鷹嘴豆泥，又扔進去一個橙子，突然眼睛一轉，彎腰拿出三五片培根，扔在他的盤子中：「我知道，你不吃豆子，是不是？」

    「這您都記得？」迪迪低下頭，聞着培根濃郁的香氣，本就討喜的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非常感謝您，克洛普太太。」

    克洛普太太似乎被他可愛的笑容感染，難得的擠出一抹真誠的笑意：「快滾吧——下一個！」

    在迪迪身後的某個學子，一步跟上，英俊的臉蛋上擠出明媚的笑容：「日安，克洛普太……」

    但他迎上的，卻是克洛普太太的滿臉橫肉：「吃你的豆子吧，小子！」

    「但……」

    「但什麼？等你像我和迪迪一樣，換上一身與眾不同的膚色來再說吧。下一個！」

    迪迪實在抑制不住，咯咯壞笑着，追上邁克的腳步，找了個座位，二人相視而坐；邁克眼巴巴的看着他盤子中的培根，饞的一個勁的咽口水，迪迪理也不理，用刀叉熟練的切開，就着香糯的鬆餅，大口大口吞咽了起來。

    邁克舀起一湯匙豆子送進嘴巴，愁眉苦臉的咀嚼着，心裏的鬱悶終於按捺不住：「喂，迪迪，你是怎麼做到的？我是說，這些？」

    「培根嗎？」迪迪笑着，「我關心。」

    「關心什麼？關心誰？克洛普太太嗎？」邁克有些驚訝的瞪大眼睛，問道：「我也很關心啊，我每一次見到她的時候，都會主動問好的。」

    「是啊，主動問好，這就是你能想到的，對別人的關心、關注了嗎？我問你，克洛普太太叫什麼？」

    「呃……」邁克頓時被問住了，誰會真的關心一個廚娘的名字？能夠知道她的姓氏，還是聽迪迪稱呼才知道的。眼睛一轉，不很確定的問道：「瑪利亞？」

    「瑪利亞，你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這個最常見的墨西哥人的名字？」

    邁克白皙的面龐一紅，反問道：「那，你知道？」

    「當然。」迪迪答了一句，低頭開吃，弄得邁克不上不下的，想追問，又有些不好意思，心裏對他的話卻信了七八成，再看看自己的餐盤，突然食慾全無，煩躁的推到一邊，問道：「迪迪，你的劇本在哪裏？拿出來給我看看？」

    迪迪翻動自己的背包，拿出筆記本，遞到邁克面前，邁克把餐盤又推遠了一些，接過筆記本，打了開來，第一頁只有一個單詞：Carry。「這是什麼？片名嗎？」

    迪迪白了他一眼，邁克訕訕然一笑，認真的看了下去：「第一幕，黑暗中的畫外音（帶着強烈哭腔的女聲）：』……我行過死陰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為你與我同在。你的杖，你的竿，都安慰我。我一生一世必有恩惠慈愛隨着我。我且要住在耶和華的殿中，直到永遠。哦，我的主！』」

    「……第二幕，中景，逐漸推進，一棟獨居的兩層小樓，鏡頭越過已經斑駁得露出木質本色的台階，進入房中，女子的哭聲、嚎叫聲』救命、救救我啊！』鏡頭順樓梯向上，昏暗的光線下，水像鮮血順着樓梯灑落，浸濕了打開的《聖經》。」

    邁克的心中沒來由的升起一絲不安，不過兩頁紙的內容，就讓他有一種在黑暗中，獨行在狂野上的被拋棄的驚恐，飛快的撩起眼皮，在明亮寬敞，人頭攢動的飯廳掃視一圈，這才安定下來：「第三幕，鏡頭中景推進到特寫，二樓的臥室內，一個栗色頭髮的女子反向倒在床上，身上的白色棉布睡衣和同質地的被褥被鮮血打濕，女子的頭髮沾在額頭，頭向着門口，痛苦的呻吟』神啊，救救我！我要死了！這是怎麼了？癌症嗎？』」

    「第三幕，近景，女子費力的扭轉身體，仰面朝天的躺坐在床頭，望着天花板，訥訥說道：『慈悲的聖母瑪利亞，保護我，在我將死之際，指引我，啊~~~！』」

    「第四幕，在女子最後也是最強烈的呼號中，鏡頭從上而下，推至特寫，在瞬間定格；然後，她的臉上驟然出現輕鬆的神情，雙手胡亂的伸向雙腿之間，撩開被血色浸濕的睡衣，一個新生嬰兒躺在哪裏……」

    邁克看到這裏，啪的一聲和上了筆記本：「迪迪，你是在開玩笑嗎？」

    「什麼？」

    「你的意思是說，這個女子不知道自己懷孕了？」邁克哂笑着問道：「她將自己臨產前的痛苦，當做是因為癌症而死亡的徵兆？」

    「呃，是。」

    「胡扯！誰會相信這樣的事情……，我是說，情節？別忘記，這已經是20世紀的最後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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