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雨遮城隍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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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前的仲夏夜，七月流火，天氣格外的悶熱

    有錢的富貴人家紛紛啟用冬季儲備的冰塊消暑，熬製些酸梅湯放上幾塊冰，抿上那麼幾口透心的涼那叫一個痛快，下人們在後邊搖晃着蒲扇，這個夏天可並不怎麼難過

    窮苦的百姓這個夏天可是難過的很，夜裏翻來覆去的睡不着，還要被蚊蟲騷擾，早起就要開始忙碌一天，精神被消磨的乾乾淨淨

    春風樓外一群看熱鬧的人群熙熙攘攘，湊近了些瞧去就能看到幾個健壯男人在地上使勁兒的踢打着一個少年，這少年緊緊捂着腦袋縮成了一團，邊挨打嘴裏邊叨叨

    「使勁兒啊，都他姥姥的沒吃飯嗎，爺們要是哼了一聲就是你們爸爸，哎呦喂呀，還敢踢你爸爸的下體，不孝順的玩意兒」

    聲音雖小可是還是被打人的漢子們聽到了，下手更是重了幾分，這小無賴真是活膩歪了，實在令人討厭

    「行了，別打死了，這小癟三的命賤，失手打死了還得吃官司，划不來」

    一個長的一臉橫肉的高大的壯漢擺了擺手，示意散開，幾個手下聽見周圍人群吵雜的聲音，一個個凶神惡煞的瞪去

    「散了散了，看什麼看，再看挖了你的眼睛」

    人群轟然四散，都怕這些打手一時興起把自己也連累了。待周圍人群離開，少年艱難的爬了起來，吐了一口血沫，隨意的用袖子一擦，恨恨的朝春風樓看了一眼，隨後一瘸一拐的朝城外走去

    「這幫烏龜王八蛋，打的他們老子我渾身疼，吃你們一兩個燒雞是看的起你們，哎呦，哎呦，丫個呸的，這筆買賣不划算，一頓打換一隻雞，下次得偷吃點別的點心什麼的，最好還能摸摸那老闆娘的小手，嘖嘖」

    還好只是身子受了些打，臉上護的周全，沒有什麼傷痕，這混血兒的樣子分明就是小尾巴，雖然被打了一頓，可是看他的樣子毫不在意，反而有些高興，畢竟燒雞好久沒吃過了，挨一頓打算的了什麼，被打的多了皮肉結實也沒什麼

    城外五里處有一所城隍廟，年久失修，早已破爛不堪，如今已經成了周圍行乞之人的落腳處，本來就不大的地方只有一半是完好的，另一半的房頂都已經坍塌，想要遮些風雨都是不能

    小尾巴拖着疲憊的身子走進這城隍廟，裏面已經躺了兩個乞丐，正在呼呼大睡，小尾巴讓過他們的身子進到裏頭，也不管地上髒亂倒頭躺下，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看着前面的兩個乞丐，又看了看自己的破衣爛衫，周圍髒亂的環境和面容兇惡的佛像趁得小尾巴神情有些落寞

    這個奇怪的名字並不是他的本命，小尾巴的稱呼是在他還小的時候得的。他的父親是誰並不知道，只是聽母親偶然間說過是一個路過的胡人，做生意時跟母親好上了，只是這裏距離胡人的地盤路途遙遠，他的父親無力帶他的母親回去，只好在一個深夜偷偷跑掉了，留下了已經懷孕的母親

    小尾巴的母親生下了他，也沒有起名字，因為胡人偷偷的逃跑，他的母親憂鬱至極，每日都不吭不響，也不怎麼管小尾巴，小尾巴稍微大了一些可以走路時就被母親扔在了貧民棚里，自己悄悄離開了，小尾巴找不到母親，就天天跟在不同的人屁股後面，甩也甩不開，就被人常常叫做甩不掉的小尾巴

    「這賊老天不是瞎了眼就是個混蛋，讓我的父母生了我為何又要拋棄我，混蛋混蛋，都是混蛋，我沒有父親沒有母親，我他嗎的就是石頭裏蹦出來的，老子這麼多年還不是活的好好的，你們這些混蛋恐怕早就死了吧，哈哈哈哈」

    小尾巴喃喃自語，雖然是在笑，可是眼淚一滴一滴的流淌了下來，好多年沒有哭過了，連自己都嚇了一跳

    「轟隆！轟隆！」

    一個個響雷猛的接連響起，本來還明亮的天空立刻暗了下來，黑雲轉眼之間就聚集起來，本來就是接近黃昏的時間，現在被烏雲籠蓋住天空，整個世界都好像一下子就進入了黑夜

    幾個炸雷響過後，一陣陣狂風颳了起來，本來睡着的兩個乞丐罵罵咧咧的坐起身來，都朝破廟的裏面靠過去，看這陣勢，這場大雨如果下來，恐怕這破廟根本擋不住如此大的雨

    雨滴終於還是落了下來，剛開始只是淅淅瀝瀝的，破廟的外面一個灰袍男人抱着一個大包袱沖了進來，剛剛進來後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就這麼落了下來，片刻功夫就變成了暴雨，廟外如同變成了水做的世界一般，伴隨着不斷轟鳴的雷聲，甚是滲人，任你膽子再大的人都要縮緊了身子

    這灰袍人放下包袱，擦了擦身上來不及跑被浸濕了的雨水，從穿着看來像是一個書生，那大包袱鼓鼓囊囊的有稜有角，想必是隨身帶的書籍

    「嘿，老兄，進來點吧，你那裏可擋不住大雨」一名乞丐看着這書生站在房邊，謹慎的朝裏面看去，卻並不過來，好心的叫了一聲

    「不，不用，這裏就行」書生被這乞丐一搭訕，身子顫了一顫，抓緊了包袱，卻沒扭頭

    「呸，嫌棄老子難聞啊，老子還沒嫌棄你這窮酸味，不來拉倒」那乞丐冷哼一聲，也不理會這書生，扭頭又躺下來準備睡覺

    小尾巴冷眼看了書生兩眼，這種自詡有身份的人最是讓人討厭，他也不搭話，勉的惹的大家都不痛快

    那書生神情有些焦急，來回踱步，時不時的擔心的朝廟裏望去，手裏的包袱顯然有些分量，可是他絲毫不肯放手

    「這鳥雨說下就下，這會兒恐怕跑不到宋家莊了，兄弟們先來這廟裏避避雨把」

    「得類，弟兄們快進去，可淋死老子了」

    廟外面傳來幾人大聲的吵吵聲，幾個渾身濕透的大漢魚貫而入，幾人的背後還背着長長的包袱，從形狀看來都是些兵器

    小尾巴常年生活在底層的世界裏，眼睛賊毒，這幾人一進來就感覺不對，這幾人面相兇狠，行事走路大大咧咧，絲毫不在乎他人的眼光，幾人一進來就上下瞄這那書生，小尾巴把自己的身子又朝里靠了靠，那裏有一個小小的豁口，時常灌風進來，所以其他的乞丐才不跟他搶這廟裏難得的靠里的位置

    書生見那幾個大漢進來，嚇的臉都青了，戰戰慄栗的朝旁邊縮了縮，也不敢拿正眼瞧他們

    幾名大漢為首之人雖然狼狽，可是兩隻眼睛冷冽有神，朝書生上下一打量，拱手問道：「這位先生，去往何處啊」

    書生哆哆嗦嗦的回道：「小生東去帝都，考取功名，實在身無長物啊，包袱里也沒有銀錢，幾位大王，放過小生吧」說着話又摟緊了那大包袱，警惕的看着那人

    小尾巴聽見這書生的話，心裏大罵不已，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而且他這般說了，讓這幾個大漢如何自處，即使不是強人也要變搶劫的了

    為首的大漢明顯一愣，又朝那包袱看了看，周圍的幾人突然嘻嘻哈哈的大笑起來

    「大哥，這小子以為咱們哥幾個是劫道的了，哈哈」

    「哎，你小子可是看走眼了，我們兄弟們可是有幾年沒做過這等買賣了，你這麼一說還真是手痒痒」

    為首的大漢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抬頭看了看瓢潑一般的大雨，又看了看書生，扭了扭脖子，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往書生處走了幾步

    小尾巴心裏一動，不漏痕跡的從那牆邊的豁口處鑽了出去，動作輕盈緩慢，沒有驚動任何人，也不管外面多大的風雨，這幾人看樣子是要動手，還是小命要緊

    大漢每走一步，書生就退一步，等到靠着牆無處可退，書生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從懷裏掏出數錠銀子，一邊磕頭一邊遞給大漢

    「大王饒命啊，大王饒命，小生這裏有三十兩銀子，都送給大王，都送給大王」

    大漢高呼一聲：「兄弟們，理理場子」

    「得令，還是大哥知道兄弟們做了這幾年的家臣，放不開手腳，這手都痒痒死了」

    這理理場子就是要對周邊的環境進行清掃，在黑話里也有把周圍的活口滅掉的意思，在裏面來不及逃跑的乞丐哀嚎着被幾名大漢一刀一個砍死在當場，那書生嚇得尿液頓時湧出，連連哭泣着饒命

    「大，大王，小生此去必定高中，必定高中，等我高中，一定犒勞各位大王」

    那大漢拿刀一挑，把包袱一下挑開，十幾本書零零散散的散落一地，跟他想的大把的銀子不同，這情形讓大漢一怔，進而大怒起來

    「沒有銀子？那你摟着不撒手，你個窮酸書生，早知道這樣老子豈會為了你那幾十兩銀子動手」

    書生顯然被漢子的話驚住了：「本來，本來就沒銀子啊，小生早就說了沒有」

    大漢又氣又怒，臉上掛不住，手中鋼刀一揚就要砍下去，書生嚇的哇哇大叫：「大王，小生還有寶貝，還有寶貝啊，願意獻給大王，繞了我這條命吧」

    鋼刀落在書生的頭上沒有砍下，大漢伸手把鋼刀收回，輕輕拍了拍書生的肩膀，哈哈大笑：「這就對了嘛，你這麼寶貝這包袱，肯定不尋常，快快拿出來」

    書生顫抖着手拿起一本書，不舍的遞給了大漢，大漢疑惑的接過，草草的翻了一遍，裏面掉出來一張白紙，大漢拾起來白紙奇怪的前後看了看，沒有任何異常

    書生這時有些鎮定了，諂笑的說：「這寶貝就是這書里的東西，正所謂書中自有黃金屋，這書」

    話未說完，大漢一刀快如閃電的捅到了書生的身體裏，剩下的話只能隨着書生到了閻王殿裏了

    「你他嗎的敢消遣老子，真是有膽量，我要你這破書破紙當寶貝嗎，我呸！哼，弟兄們，清理的怎麼樣了」

    「大哥，兩個乞丐，已經料理了，這書生真是混人，這些破書對咱們算什麼寶貝，還他嗎黃金屋，真他嗎晦氣啊」

    「別廢話了，既然動手了就別在這裏多做停留了，雨也小了不少，冒雨前進吧，半個時辰就能到宋家莊」

    幾人冒着雨匆匆離去，也怪這大漢沒有這命，那書生想要拽兩句文，後面想說的是這書里夾雜的這白紙可是神奇無比，什麼書什麼文只要碰到就能拓走，轉眼就可以融會貫通，有了這紙黃金屋顏如玉都能得到，所以才能肯定此去必定高中，只可惜大漢動手太早沒有能聽到這些話

    小尾巴等人都走了以後，轉了一圈來到書生的旁邊，暗嘆這傻子沒來由的丟了性命，實在咎由自取。又來到兩個乞丐處，頗有些兔死狐悲，念叨了兩句早死早托生，下輩子做個富家子弟的話就搖了搖頭準備離開

    早已看慣了生死，小尾巴對這些死人並不在意，只是感嘆這些人都是些笨蛋，可是要讓他繼續跟這些死人在一起他也是不肯，準備抬腳離開城隍廟

    「糟糕，太長時間沒開葷，這肚子有點給勁兒啊」

    小尾巴捂着肚子，隨手拿起來剛才從書里掉出來的那張白紙就往外邊跑，一陣撲通撲通的聲音伴隨着舒服的呼氣聲立刻傳來

    拿着手中的白紙，翻來覆去的看了一遍，心道這紙太硬了，有些剌人，軟些就好了

    這念頭剛落下，本來有些硬的白紙突然整個軟了下來，嚇得小尾巴一把就將白紙扔在地上，雨水滴答滴答的落在了白紙上

    「這，這是怎麼回事」

    那白紙明明被雨水澆灌，可是明顯沒有濕，小尾巴拿起來這白紙，伸手抹了抹，雨水落在白紙上面就凝結成水珠從四周落下來，白紙仍然乾乾淨淨

    小尾巴心中砰砰直跳，果然是寶貝，這書生一定是說這紙是寶貝，只是那大漢不知道而已

    現在方便完了又不能不擦屁股啊，小尾巴想了想拿起來這白紙就擦了過去，擦完之後他把白紙拿到水裏一涮，表面的污穢立刻脫落，白紙又是一塵不染，這可把小尾巴高興壞了，從此以後豈非擦屁股再也不用到處找東西擦了

    這白紙來歷神秘無比，也是尊貴無比，如果被人知道被一個小乞丐得到還用來擦屁股，恐怕滿天神魔都要吐血而亡，暴殄天物四個字都不足以形容這要被天誅地滅的小乞丐

    而得之這白紙還有拓書的作用卻是一直到了一年以後才被小尾巴在一個偶然的機會碰到了一本書後才明白的，期間他一直以為這個白紙是個可以軟可以硬，而且不會壞不會濕的大白紙而已，具體做些什麼作用嘛，實在不可言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