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找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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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老家過了周末，我準備回學校了。老頭子成功的用小鬼果果向我證明了鬼魂的存在，所以我對眼中鬼一事深信不疑。我相信，只要我努力學習那本《百鬼圖錄》，一定會將我的左眼恢復正常。

    走的時候，老頭子也沒說什麼，而是給了我一萬塊錢，說是我之前到處去醫院看眼睛，肯定花了不少錢，這筆錢就當給我補上。這一點老頭子沒話說，他花錢從來不吝嗇，好像錢在他眼裏並不算重要。

    我接過錢，老頭子又給了我一個戒指，看起來是木質，不過我分不出來到底是什麼木頭做的。

    「幹嘛？這是給你未來兒媳婦兒的傳家寶啊？」我問。

    老頭子伸手就拍了一下我的腦袋，罵道：「誰他媽是你爹！這是果果的棲居之所，從今以後，果果就跟着你了！」

    我聽了一下子炸了毛：「憑什麼！我是在上學，周圍都是男的，怎麼帶她！」

    老頭子冷笑了一聲，說：「隨你。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這戒指你帶不帶，她都能跟着你，只是你帶了，就能看見果果，你不帶，看不見她——就這麼簡單。果果，從今天你，你就跟着你哥哥了！」

    旁邊的小鬼很是嚴肅的點點頭，那表情就和我小時候入少先隊似的充滿了榮譽感。我有些搞不懂，跟着我就跟着我唄，怎麼還能有榮譽感！當然，在經歷了幾次鬼混作祟的事件之後，我才終於明白，果果是老頭子派在我身邊保護我的。

    一天多的接觸，我雖然還是不怎麼習慣半空中飄着的果果，不過也不怕她了，說實話，要不是她皮膚太慘白，又在空中飄着，她其實是一個很膽怯而可愛的小女孩兒。

    「你要是不帶她，那就把一萬塊還我！」老頭子步步緊逼。

    我想了想，帶不帶吧，這小鬼都能跟着我，不帶她我還沒有那一萬塊錢……

    「帶！帶！」我咬着牙，「不過我可先說好了，只要跟着我，就不許亂來，要聽我的話，不然我立馬把她送回來！」

    這是對老頭子說，也是對果果說。

    老頭子冷笑：「放心吧，你別看果果這樣，其實她本事大得很。你在外面，指不定還要靠她呢！」

    果果聽了，把小胸膛挺了挺，表明自己確實很棒。可是我不愛搭理她，這裏面當然有我自己的原因：誰被人毫無遮掩的看了十四年，還能坦然處之的？

    把那木戒指戴上，再戴上墨鏡，我這身打扮確實是挺潮流的，有一種鄉村古惑仔的感覺。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墨鏡是遮左眼的，戒指是果果的家，這兩樣東西不是我主動用來裝逼的。

    出門的時候，老頭子又叫住我，說：「等等，規矩都知道吧？第一……」

    「知道知道！第一，不許把脖子上的鑰匙取下來！第二，不許把脖子上的鑰匙取下來！第三，不許把脖子上的鑰匙取下來！重要的事情說三遍嘛！天天說煩不煩，你見我什麼時候取下來過！」

    老頭子看我這副不知好歹的樣子，揚起手就拍我，被我躲過去了。

    「嘿嘿！打不着！」我得意洋洋，做了個鬼臉就跑，旁邊的果果捂着嘴巴笑。

    回到學校，進了宿舍，那幫牲口對我噓寒問暖的。

    「喲！這墨鏡挺帥啊！」老四因為懟我膽小懟得最厲害，所以我出事後，他對我最是虧欠，他怕我因為眼睛的事心裏有陰影，所以每天見了我都要誇我好幾遍，無非是誇我有氣質美，眼睛不動以後看上去目不斜視，特別高冷之類。

    要說我之前心裏面沒有怨氣那是不可能的，人嘛，即使這件事和他們沒有直接聯繫，我還是會遷怒與他們。但是，回過家的我既然已經找到了問題所在，而且知道了怎麼解決問題和讓眼睛恢復正常的辦法，我心裏面其實是很輕鬆的。

    我也不忍心他們每天戰戰兢兢，生怕觸動我敏感神經的樣子，就說：「帥吧！後校門明亮眼鏡店專賣，deinchina，特價35一副！來，戴戴！」

    老四叫趙陽，是富二代，品味其實很高，不過為了照顧我感受，這種地攤貨他也裝模作樣的戴了半天，直誇我有品味，直到旁邊的胖子劉和胡擼娃都看不過去了才罷休。

    收拾了一番，我想起來那個酒店的事情，就問：「對了，那天我暈倒後，你們不是見了那個酒店老闆了嗎？他說要給我給點補償，怎麼這麼久，也沒聯繫我啊……你們說，我要不要去找他要？」

    「要！他媽的，在他那裏出事了，必須要！」老四首先贊同。

    胖子劉和胡擼娃都表示堅決擁護我的決定。

    胖子劉叫劉玉龍，微胖，但是因為特別白嫩，所以看上去增強了他胖子的屬性。他是智能人才，想了想，說：「三哥你放心，當時我們去找你，我一路上都有錄視頻，那段視頻一直存在我電腦上。這是鐵證！他們要是敢不認，我們就捅到公安局工商局，看他認不認！」

    胡擼娃本名胡路，是一個山東壯漢，剛洗了澡出來，露出一身的疙瘩肉，也是給我打氣：「對！要是他敢不認賬，我立馬找二十號人，天天去砸場子，看他生意怎麼做！」

    我知道這傢伙有那個能力，他一進校就打入了學校的山東老鄉群里，憑藉着千杯不醉的酒量，生生混成了老鄉會的二把手。

    聽了他們的話，我心裏還是很感動的，這種一方有難八方支援的感覺果然是中華民族的優秀傳統！

    我們決定今晚就去酒店堵門，不拿出個說法來，誓不罷休！我心裏有個小九九，就是對方如果不賠償我看眼睛的花銷，那麼我就把他們在酒店房間裏裝貓眼的事情捅出去，不怕他們不就範……這個秘密只有我知道，我也沒告訴老四等人，因為怕他們禁不住誘惑。

    為了讓他們都心安，就說我回家找了個特別厲害的道士，道士已經替我治療了眼睛，只要半年，眼睛就能恢復正常。三人一聽，特別高興，於是在去酒店之前加了個胡吃海喝的行程。

    本來是aa制，可他們死活不讓我出錢，我心裏也不是太在意這些，所以到了飯店，戴上墨鏡就和他們一起出門。

    吃飯的地方是學校後門的小吃一條街，俗稱「好吃街」，這條街原本是城鄉結合部，後來因為學校在此地選址建設，一下子紅火起來，很多人都依靠幾萬名學生的旺盛消費力發家致富了。

    原本素質就不怎麼高的人如果突然很有錢，那麼往往就喜歡作，愛惹是生非。我很討厭這種人，他們因為得了一筆橫財就拽得二五八萬的模樣實在是惹人厭。但也有一些人抓住了機遇，利用拆遷補助之類的錢得到了第一桶金，然後走上了正軌，發展越來越好的。

    比如我們就餐的飯店老闆，據說這個老闆原來的房子被徵收了之後，得了一百多萬，他呢，用這一百多萬買了五六個門面——那時候這邊還很偏僻，門面不值錢——等到學校周邊發展起來的時候，他就開始做生意，短短几年時間，生意越做越大，現在已經在學校周邊搞了幾家飯店，還有一家酒店，算得上是正面典型。

    老闆姓徐，叫什麼不知道，我們都叫他老徐。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看胡擼娃特別能喝，結賬的時候主動給我們打了個八折，大家從此就算認識了。我們聚餐啊什麼的，也都在他的飯店裏，一來二去，也算是熟人。

    胡擼娃早就打電話預留了位置，進了門，我們直奔飯桌，卻剛好見到過來巡店的老徐，老徐很熱情，把我們領到包間裏，很是可惜的看了看我，說：「小沈你的事我聽說了，哎呀，那個苟胖子的店不乾淨，大家都知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生猛，還專門去住他的房間！這張卡你們拿着，以後再外面住，就住我的酒店！」

    我露出個微笑，接過了卡片一看，還是張黃金卡，能打七五折。

    我把卡片還給老徐，說：「放心吧，沒事了，我眼睛用不了多久就會好。心意我領了，但是我現在女朋友都沒有，也用不着這個。放心，以後只要出來住，就住你家的店！」

    老徐吃了一驚，盯着我眼睛看了又看，說：「沒好啊……說真的，我認識個人，肯定能治好你的眼睛，之前這邊很多怪事，都是那個人解決的！這張卡你們先拿着吧，不記名，誰都可以用。」

    說完，又把卡給我，我還沒來得及推辭，老四一把接了過去，做出一副奴才樣給老徐鞠了一躬，說：「謝徐老闆賞！」

    大家都笑，罵老四明明是一個富二代，怎麼總是一副為兩毛錢磕頭下跪的模樣。老四說你們不懂，咱們得在這兒過四年，這四年裏得住多少回酒店啊，積少成多，這張卡能省一大筆錢呢！

    老徐不由多看了老四一眼，然後又向我推薦他認識的那位高人，我呢，因為不但親眼見過鬼，身邊還帶了一隻小鬼，又成了百鬼門的第十二代傳人，怎麼可能再去花錢請別人幫忙——這種事要是被老頭子知道，非打死我不可，就婉拒了。

    旁邊的幾兄弟也都在幫腔，說老徐你放心吧，這小子家鄉有高人，說是能夠解決，要是實在解決不了，我們再請你幫忙。

    老徐笑着說好，又說還要去別的店看一看，就不招待我們了。

    他走了以後，我們大塊吃肉，但是都沒有喝酒。今天可是要去找麻煩的，不能一個個都喝得面紅耳赤，萬一鬧起來，旁人首先想到的就是酒後鬧事！

    吃完飯一抹嘴巴，因為我提前偷偷的結了賬，又被三個損友埋怨了一頓，都說我不地道，說好了他們請，結果我卻這麼幹！最後的處理意見是我再請他們吃一頓才能原諒我……

    四個人雄赳赳氣昂昂來到那酒店門口。

    聚源酒店。

    進了門，喲，前台還是熟人！還是那個小胖妹兒，而且旁邊也還是痞里痞氣的小黃毛。小胖妹兒還在看電視，小黃毛還在打遊戲！

    多麼熟悉的畫面！

    但是我已經不同了，這次來，我不是畏手畏腳過來體驗驚魂酒店的，而是過來找損失，要賠償的！

    「你們老闆呢！」胡擼娃充當了最兇惡的角色。

    小胖妹兒抬頭一看，認出我來，知道這件事恐怕不是自己能夠解決的，立馬就打了老闆的電話。

    打完電話，小胖妹兒說老闆不在，讓我們改天來。

    我們早就上網查過了，這種事情，老闆一般都說不在，就是在也不會來！我給胖子劉使了個眼色，胖子劉把隨身帶的筆記本拿出來，把製作好的視頻和文字放給小胖妹兒看，然後說：「他不來，我們就把這個視頻傳到學校各個網站上，到時候看還有誰來你們酒店住！」

    小胖妹兒於是拿起電話去了廁所一趟，想來應該是向苟胖子陳述厲害。

    過了一會兒，一個四十多歲的油膩中年男人來了。這人就是苟胖子。

    苟胖子一看我們幾個面色不善，臉色卻還是一副遇到貴客的親切模樣，大老遠就彎着腰過來跟我們握手。

    「哎喲哎喲，幾位找我，有什麼事啊？」

    我們一聽，這胖子是想不認賬啊！

    「苟老闆，我先前在你們酒店住店，結果出了事故，當時你說願意賠償我的醫療費和檢查費，這段時間我一直忙着治病，所以今天才過來，你看，這是我的檢查報告，費用都在上面，如果你方便，還是請你幫我報賬吧。」

    苟胖子聽我說完，笑眯眯的，也不去接我手上的各種報告單，而是問：「幾位怕不是記錯了，我家酒店開了這麼多年，啥時候有過客人受傷的事情！這種事還是不能亂說的！」

    胖子劉本身就看不上這個酒店老闆，覺得大家外號里都有「胖子」兩個字，這大叔做事情卻很不地道，實在是丟了胖子的臉，於是立刻把筆記本轉過來，讓苟胖子看。

    上面有他們幾個到酒店來找我的視頻，包括怎麼開門，開門後我的狀況和送醫的程錄像，還有苟胖子「誠惶誠恐」主動說賠償的視頻。

    苟胖子臉色變了變。

    胖子劉趁勝追擊，說：「老闆，你看，前面的我們姑且不說，但是後面這視頻你也看見了，都是你親口主動說的，只要我們不追究你們酒店的責任，你願意負擔我兄弟的檢查和治療費用。你要是想賴賬，也行，我們都是窮學生，也沒什麼本事，這錢你不給我們也不能強迫你給，但是你開門做生意，總是要考慮後果。」

    這都是他預先想了又想的台詞。

    苟胖子實在沒想到自己當時說賠償的時候，旁邊還有個錄像的！但他已經決定賴賬了。

    「嗬！你們這時打算敲詐啊！」苟胖子說，「說話能當真嘛！我說我給你們每人一千萬，你們信嗎？！當時是你們強迫我這麼說的，所以你們還專門錄下了視頻！」

    這傢伙已經撕破了臉，胖子劉於是打算說出我們的幾點方案，比如號召校同學抵制這家酒店之類的，但是旁邊的胡擼娃忍不住了，向前一步，大喝：「我草你大爺！誰他媽敲詐你了！你信不信老子帶人抄了你家的店！」

    山東漢子突然爆發嚇了苟胖子一條，他退後一步，用有些顫抖的手指着胡擼娃說你想幹什麼！我知道你們是某某大學的學生，告訴你們，你要是動手，我立刻能讓學校開除你們！

    我一看事態發展不對頭，再這麼下去，就從談判演變成尋釁滋事了，趕緊讓老四拉住胡擼娃，我自己呢，就擺出一副笑臉把苟胖子拉倒一邊。

    苟胖子並不願意跟我走，但是我力氣大，強行攀着他肩膀讓他跟我到一邊去說。

    兩個人到一旁的沙發上坐着，我笑嘻嘻的說：「苟老闆，其他我們都不談，也不糾結你說那話是不是自願的，我們都爽快點，你真的不願意賠償我的損失嗎？」

    苟胖子以為我們拿他沒辦法，冷哼了一聲，說：「我警告你們，不要亂來，現在是法治社會！如果……」

    我看他一副勝利者的姿態心裏就不爽，立刻打斷他，說：「我有你的把柄。」

    「如果你們敢鬧事……什麼！」苟胖子有些疑惑，「你說什麼？」

    我把話又重複了一遍，然後說：「你在房間的牆壁上裝了貓眼，這件事情，無論怎麼解釋，只要傳出去，你這家店就算是毀了。我明說吧，今天，你要是不把我的事解決了，我立刻打電話報警。我二叔在市電視台上班，我打個電話，他能馬上過來現場採訪！」

    我雖然除了老頭子沒什麼親人，但是苟胖子不知道啊！

    苟胖子一聽，瞪大了眼睛，有些驚恐的看着我。他眼睛轉了轉，站起身來，說：「胡說八道！」

    說完轉身就想走！

    我一把抓住他，說：「你要是敢走，我立刻就報警，然後衝到你樓上412號房間堵門！只要警察和記者一來，我看你怎麼辦！」

    苟胖子本來是打算抽身離開，然後立刻把偷窺的罪證抹除的，經我這麼一說，想想確實不可能在我們四個青壯年的阻止下完成這件事，於是半推半就又坐下了。

    「你想怎麼樣？」他問。

    我一招手，讓胖子劉把檢查費用明細等拿過來，說：「你看，這是我當天受傷後的檢查費用！一共是8432.4元，你必須一分不少的給我！」

    「這麼多！」苟胖子幾乎要跳起來。

    我把墨鏡摘了，動了動眼睛，然後指着自己的左眼說：「老子他媽的現在左邊眼珠子都快看不見了！多？我告訴你，這都是你他媽造的孽！我也不問你要多的，你就把我花出去的檢查費給報了就行。」

    苟胖子看了看我的眼睛，說：「今天身上沒有那麼多現錢，這樣，明天一早，你過來拿行不行？」

    我偏着腦袋，一動不動的盯着他，冷笑道：「你是把我當傻子呢？我他媽告訴你，現在，馬上！你不但要給我現錢，還要寫一份賠償責任書，說明這錢是你賠償我的損失費！」

    苟胖子還想推脫，我立刻吼了一聲：「老四，打110。」

    我自己呢，則指着苟胖子，惡狠狠的說：「老子馬上讓我二叔叫記者過來！」

    說完，我就拿起電話，乾淨利落解了鎖，然後直接撥打老頭子的電話。說實話，這時候我也沒想那麼多，都是演員，這場戲既然要這麼演，那就不能猶豫——如果苟胖子不服軟，我可能就不知道怎麼演下去了。

    所幸苟胖子被我的氣勢鎮住了。他一把拉住我，口中說：「給給給！給還不行嗎？快讓你兄弟把電話掛了，鬧起來多不好看啊！」

    我知道，從他說出這句話開始，事情就算是結束了。人和某些東西不一樣，不可能軟了又硬硬了又軟，服軟就是服軟，只會越來越被動，何況我確實掌握了他的把柄。

    接下來很簡單，給錢，寫賠償書，然後承諾立刻將酒店的貓眼拆除。

    前兩條是看得見的，至於拆貓眼……我想他不敢不拆，畢竟都被我拿着這一條敲了八千塊了，怎麼也該痛定思痛趕緊拆除才是！

    至於那間傳說鬧鬼的412號房間，當然也不會再鬧鬼，鬼都到我眼睛裏住着了，還能怎麼着——想到這一點，我真的很自卑，那些住過412號房間的，難道只有我還是一個純潔的少先隊員嗎？這是什麼世道啊！

    我們四個於是開開心心的離開，留下滿臉怨恨的苟胖子在沙發上坐着。

    事情本來就這麼愉快的結束了，我們報復了變態的酒店老闆，把我的損失找回來了，還為民除害拯救了很多現場直播。但是，我們四個小毛頭還是沒想到，這次事情招惹了苟胖子，讓接下來的日子都有些不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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