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哥哥，我們還會再見嗎？」

「等煙微長大了，哥哥就回來找你。」

「那哥哥會娶煙微嗎？聽說書先生說『救命之恩，便要以身相許』」

「這對合和玉佩，你我各執一半，以此為信。」

……

墨煙微已經數不清是多少次從八年前的夢境中醒來，下意識的摸了摸腰間的合和玉佩，上面的百蝶穿花紋已有些稜角不清。

她長舒了一口氣，蒼白的臉上硬生生擠出一個笑容，與一身嫁衣如火顯得極不協調。

「采萱，今天是什麼日子了？」

「五月初七……」一旁的侍女渾身一顫，眼神搖擺不定，幾次輕啟朱唇，卻沒再多吐出一個字

「時間過的真快，今日便是我出嫁的日子了。」

十幾日前，墨煙微正滿懷期待的在南月國將軍府籌備這場夢寐以求的婚禮。一封聖旨驟然降臨，婚禮的日子不變，但新郎卻換成了北蕭國煜王凌棲遲。

一切都不由得墨煙微拒絕，她被嬤嬤丫鬟簇擁着上了喜轎，一路風塵僕僕趕赴北蕭國。

南月國與北蕭國相隔萬里，送親的儀仗卻盛大華麗，絲毫不失皇室威嚴。這是墨煙微的婚禮，亦是南月國的葬禮。

「小姐，救我……」悽厲的呼喊聲把墨煙微拉回了現實。

一隻血淋淋的手顫顫巍巍地伸進喜轎里，抓住墨煙微的衣角，鮮血順着指尖滴在嫁衣上，瞬間開成一朵朵噬人的罌粟。

透過半掩着的轎簾，依稀可見轎外正是自小在將軍府伺候的丫鬟夏彤。墨煙微下意識的將手伸了過去，卻在即將接觸到的一瞬間整個身體僵直在原地，眼看着夏彤的眼神由乞求到期盼再到黯然無光。

喜轎外，刀光劍影。更多的侍女、嬤嬤，加之南月國送親的侍衛在絕望的哀呼中應聲而倒。

墨煙微呆呆地癱坐在喜轎中，直到外面的驚呼聲、廝殺聲漸漸淡去，方苦笑道：「這就是你想要的？」

「這是我必須做的！」轎外的刺客已經散去，唯留下屍橫遍野，和一名穿着盔甲迎風而立的男子。

「與敵國山賊勾結，斬殺自己的族人。這就是你護國將軍該做的？」

「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多便越危險。」

「那麼我呢？」

墨煙微下了喜轎，拖着一身華貴的金刺五鳳吉服走到男子面前。這喜服是她一針一線親手縫製而成，而她原本要嫁的便是眼前的這位護國將軍——荀祺。

「你真的要親手將我送給凌棲遲？」

「你是南月國的郡主，這是你的宿命。」

男子轉身背對煙微，眼中有千思萬緒在相互碰撞，相互糾纏。

一個月前，南月國邊疆戰敗的噩耗驟然傳來。一朝風雲突變，僅一個月的時間，北蕭國鐵騎便兵臨皇城之下。南月國頃舉國之財力才換來國民苟延殘喘。

而北蕭國的附加條件:其一，處死南月國君陳隱，以絕後患。其二，將南月郡主墨煙微嫁與北蕭國煜王凌棲遲……

「我再問你最後一次，要不要帶我走？」墨煙微一把扯過男子的衣襟，語氣中是威脅，是試探，是乞求……

「待到復國那日，我會帶你走！」男子的手一如往常，溫柔地撫過煙微的臉頰。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洶湧而來，那是殘留在男子手上剛剛殺過人的味道。這樣的氣味，讓墨煙微如夢驚醒，她突然覺得眼前的人越來越不像當初那個不惜性命救她的哥哥了。

她撇過頭，看着腳下這片孤寂而蒼涼的荒漠，一如此刻的心情。

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