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亡國之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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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蘭，你杵在這幹嘛？煙微側妃馬上就要起了，小廚房還是冷鍋冷灶的。」

    「哼？側妃？你想去巴結那亡國奴自己去便是，沒人攔着你！」

    「這樣沒大沒小，你倒不怕王爺撕爛你的嘴？」

    「大婚第一夜都不留在咱這習風築，哪還會管我們的死活。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一大早就去找了玫妃房裏的初柳姑姑，攀高枝去了。」

    「你!休要胡說八道！」

    ……

    整整一夜，墨煙微忐忑不安地蜷縮在床角，好不容易有了些許困意，卻被房間外肆無忌憚的爭吵聲驚醒。

    她搖了搖昏昏沉沉的腦袋，隨即昨夜被狠狠摔在地上的痛感一下子從背上、腿上、胳膊上湧來，喉嚨也疼痛難忍。

    她赤着腳下床，跌跌撞撞地從青瓷茶壺中倒了些水，一飲而盡。可不僅沒有緩解，反而又多了一股噁心感悶在心頭。水是涼的，茶也是昨夜的。

    「采萱！水……」墨煙微竭盡全力從喉嚨里擠出三個字。

    門外無人應答，爭吵聲也戛然而止，只依稀可以聽到幾個丫鬟在相互推脫。

    約莫一柱香的時間，才進來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

    「側妃稍後，奴婢這就給您沏茶。」

    小姑娘手忙腳亂地將剛燒開的熱水灌入青瓷茶壺中，又從破舊的衣服里取出一小包陳茶倒進去。這架勢顯然不是伺候主子的大丫鬟。

    墨煙微也顧不得這許多，幾杯茶飲下，方覺得身子鬆快很多。輕笑道：「小丫頭，你叫什麼？」

    「奴婢秋靈，是柴房裏的丫鬟。」

    「聽你的口音，倒像我們南月國的人。今後就跟着我可好？」

    「奴婢謝過側妃大恩大德。奴婢定當牛做馬報答側妃大恩。」

    只是隨口一說，秋靈卻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拼命的磕頭。煙微這才看清，秋靈已經體無完膚。露出的一截胳膊上遍佈着燙傷、燒傷和鞭子抽打的痕跡，就連髒兮兮的臉上也依稀可辨青一塊紫一塊。

    「何人如此膽大包天？這可是堂堂煜王府！」

    「側妃不要再追究了。我們南月國的人，特別是比鄰北蕭國的姚南府人，能喘口氣就不錯了。惹怒了他們，只是雪上加霜。」

    「北蕭皇帝不是已經赦免了南月國平民嗎？」

    墨煙微聞言大駭，若是南月國民仍然生活在水深火熱里，那麼她遠嫁北蕭國又是為了什麼？

    「國都沒了，我們這些人不過是沒有根的浮萍，還不是只能任人宰割？」

    「呵~原是我痴了。」墨煙微暗自苦笑，看來自己竟還沒有一個十歲的丫頭活得通透。

    「嗵！嗵！」劇烈的踹門聲，打破了屋內一主一仆暗自神傷的氣氛。

    未經應答，一個約莫二十的女子便擅自闖了進來，皮笑肉不笑道：「妾身沛凝問側妃安。」

    見沛凝一身打扮應是侍妾，她雖也依禮福身，可不過是做了個樣子，竟連膝蓋也不曾彎一下。

    煙微心中暗暗自嘲，卻也不願多惹是非，隨淡淡道：「妹妹有事？」

    「今日煜王府請了新戲班子，玫側妃遣妾身來，邀您去暢音閣聽戲。」，雖說是『邀』，沛凝的語氣卻是不容置疑。

    煙微此時才看清習風築外還站着六個小廝，將朱漆大門圍得水泄不通。

    「妹妹可否容我洗漱一番，換件衣服？」

    「側妃還是快些去的好，玫妃性子急，您也是知道的！」

    煙微本想找個理由拖延時間，卻被沛凝一句話毫不留情地堵了回去。

    尖利的聲音在說到「玫妃」二字時，咬得極重。她睨一眼煙微，扯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玫妃，天下聞名的普利族第一美人烏洛蘭·玫歆。仗着煜王的寵愛和母族烏洛蘭氏的勢力，從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

    煙微雖初來煜王府，也知此人是不可輕易得罪的。她長舒一口氣，無論如何，也得硬着頭皮去了。

    ——————

    入了暢音閣，戲已開場，除了正妃尹氏身體有恙，煜王府的側妃侍妾都已紛紛到場。

    正廳上，玫妃身着石榴紅暗花留仙裙，幾縷青絲輕輕垂在若凝脂般的肌膚上，媚眼流轉間一抹異域風情油然而生，幽藍深邃的眼睛一眼便看到了剛來的煙微，不覺勾起一抹魅惑的笑。

    「新婚大喜，姐姐也不知送些什麼好，便點了一台戲給妹妹。妹妹以為如何？」

    「多謝姐姐！」，煙微恭恭敬敬地福身。

    「妹妹，可喜歡？」玫妃嘴角的笑意更甚，纖纖玉指一抬，正是戲台的方向。

    「南國女，嫁塞北，我願涉千山。任千辛與萬苦，昭君無怨，最是那戀鄉情慾忍還難。」

    戲台上曲調伴着清風傳來，婉轉悠揚，沁人心脾。而於煙微卻更似凌冽的寒風，讓人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妹妹，喜歡嗎？」玫妃一字一句地強調，嘴角的笑意愈漸冰冷。

    這段《明妃曲》講的是昭君出塞的故事。而放在這個場合，簡直就是對煙微的諷刺。但面對這樣的步步緊逼，煙微只好勉強擠出個笑，「昭君大義，妹妹甚是敬仰。」

    「僅僅是敬仰？」，玫妃朱唇輕輕吹着尚泛滾滾熱氣的單井綠，一口茶飲下，微微抬眸：「妹妹心繫家鄉的『情義』只怕比明妃有過之而無不及呢！若不然怎會將仇恨加諸王爺身上？」

    「煙微愚鈍，不懂姐姐的意思。」

    「你自己昨晚做過什麼，你都忘了？」

    玫妃斂去臉上的笑意，玉指一拍，幽怨的唱詞戛然而止，偌大的暢音閣一時寂若無人，「時間也差不多了，習風築那邊有消息了？」

    「東西都搜出來了。」,剛剛在習風築外託事離開的沛凝突然沖了出來，佞笑道：「這些東西，側妃可認識？」

    『嘩嘩啦啦』，一包裹的器物散落在煙微身邊，衣服、碎布亂作一團，而它們的共同點是都血漬斑駁。

    濃烈的血腥味堵在喉頭，煙微朱唇開闔，卻終沒吐出一個字。

    這些東西的確是她清理房間裏的血跡所留下的，她原本想着找機會銷毀，卻不想這麼快就被發現了。

    「不說？自然有人替你說！」，見煙微欲言又止的樣子，沛凝早已迫不及待地向玫妃邀功，「若雲，你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