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個故事：齊天大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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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勝神洲花果山的摩天巨石上靜靜蹲着一隻猴子，金毛赤顏，寬額大口，身材赤煉剽悍，面容奇偉俊逸。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山下成片的猴兵猿將隊列整齊，手持旌旗長矛，個個對着天際怒目而對。上方雲端，紫氣環繞，雷聲隆隆，數不盡的銀甲天兵正蓄勢而待。

    悟空依然一付泰然自若的樣子，望着身邊隨風飛揚的金字旌旗冷然一笑。在自家門前立個齊天大聖的招牌竟然會引來上天如此勞師動眾的追擊，也不就是不想做那什麼天馬管理人員，值得這幫吃飽飯沒事幹的神仙放下手中的紙牌麻將，下凡來綁他？也許人類的想法真得如此怪異，特別是做了神仙后就更不可理喻了。

    「妖猴，汝打傷上司武曲星君，冒犯天庭威嚴，如此無法無天，可知罪否？」先鋒巨靈神探出了半個比牛頭還大的腦袋齜牙咧嘴地怪叫着。

    「喂，我不就是不想干那養馬的勾當嗎，何必說得那麼嚴重。要怪我老孫還沒怪你們這幫龜孫子欺詐招聘呢。」悟空斜覷了他一眼，懶洋洋地答道。

    「好啊，兵臨城下你還敢如此大膽，看我巨靈神來收拾你！」又是一陣怪叫，一陀比大象還大的肥體從天而降，以迅雷之勢壓向摩天石。

    「重是沒用的。」悟空隨手將棒子一揮，拌着一聲巨響，竟打出了一個漂亮的全壘打。

    天上一下由原來的喧鬧轉化為鴉雀無聲。誰能想到四界天庭舉重天王會在一招間被人打飛出去。

    「二先鋒何在？」托塔李天王一聲令下，其子哪吒三太子便轉動風火輪沖將了下來。

    「停！」悟空見對方挾勢而來，忙打了個暫停的手勢。

    「妖猴，你待如何？」哪吒盛氣凌人地問道。

    「小孩，你未成年，打死人都不用坐牢。而我老孫就不同了，完全刑事責任，你懂嗎？」悟空細聲慢語道，「這樣不是你可以全力攻來，而我老孫就只有畏手畏腳的份了，你看公平嗎？」

    「有這回事？」哪吒向來自負，怎能佔人便宜，但作為先鋒又不能不打，「那你看怎麼辦？」

    「依我看啊，我們不如文斗，不用身體接觸，你不佔便宜還分了勝負，如何？」悟空道。

    「好主意，那比什麼？」

    「你看到了，剛才我老孫一下將那肥豬打出了上千里，只要你同樣打出那麼多就算你勝，如何？」悟空抗着棒子道。

    「好，你等着！」哪吒一踩風火輪，追那巨靈神去也。

    看着頭先鋒被人皮球一樣打飛，自己的兒子又被人騙走，怒火攻心下，李大天王暴吼一聲，中風倒地。

    「快將主將扶下休息。」四大天王果斷作出判斷，並接管了先鋒軍。

    衝鋒鼓四面擂起，三十三層天十萬天兵如潮水般從天上瀉下。一時間吼聲震天，兵器相擊聲不絕於耳。第一次花果山戰役就這麼拉開了。

    天兵天將號稱有十萬之重，但除去文藝兵、後勤兵、雜役兵、工兵以及火頭兵就只剩四萬人左右。在四萬人中間托關係進來的，特級補缺進來的以及領導層又去了三萬，能戰鬥的就只有一萬人馬了。而在這一萬人中要去除抗旗打鼓的，領導侍衛的，通訊傳話的那就只有三千人了，而這三千人中因為領不到補發兵器不能戰鬥只能作為機動部隊的又有兩千人。所以天庭派下的雄兵十萬實際就一千人在打，而九萬九千人都在看。

    花果山有猴子十萬，精挑細選了三千組成精兵，個個勇猛無敵，一上陣就立刻殺紅了眼，如摧枯拉朽一般，不消片刻就幹了天兵五百人。

    吃着香蕉，悟空閒哉悠哉地觀着戰。對於這支親自訓練的部隊他還是很有信心的。望着下界的爭擾，悟空的思緒似乎又回到了數十年前，那時，他還只是一隻普通的猴子，一隻靠賣藝為生的猴子。

    在寒風凌厲中他只穿着單衣，餓着肚子，還要一遍一遍地為客人翻跟斗、鞠躬討他們歡心，因為他知道只有主人賺錢了主人才會高興，主人高興他才有飯吃。為了生存，他忍受着主人的皮鞭，忍受着人類的嘲弄。他恨，他恨他的父母從出生就拋棄了他，他恨自己沒有能力推翻這個畸形的世界。於是他自詡沒有爹媽，自稱是海中礁石哺育了他，所以人們稱他為石猴。

    石猴重複着孤單悽苦的生活，直到那天，他終於擺脫了這種日子。一個頑皮的孩子，將一塊比他頭還大的石頭砸在石猴的腳上，只為聽其哀鳴之聲。於是石猴瘸了，他再也不能翻跟鬥了，當然他也被主人無情地拋棄了。

    舉目無親，一隻受了傷的猴子根本得不到任何食物。在饑寒交迫中，他來到了一座廢廟裏，裹着撕破的門帘，他打算將這裏作為他人生的最後驛站。

    這時，一隻粉嫩的小手出現在他面前，伴着食物的香味，他見到了一隻托在小手上的雪白饅頭。

    在飢餓的驅使下，石猴一把抓過了饅頭，囫圇幾口吞了下去。抹了抹嘴，他終於有力氣抬起頭，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張精緻到極點的臉，粉雕玉啄般的臉頰，紅嘟嘟可愛的小嘴，年紀雖然大概只有十來歲，但已凸顯絕世美人的氣質。

    見到石猴抬起了頭，小女孩給了他一個最天真無邪的笑容，如鮮花綻開的笑靨永遠地留在了最孤寂的石猴內心。

    「我叫虹兒，你呢？」脆生生銀鈴般的嗓音。

    「我，我沒名字。」石候又低下了頭。

    「那我就叫你小猴子吧。」女孩調皮地笑了下。

    「你是天上的仙女嗎？」

    「為什麼這麼問呢？」女孩偏着頭道。

    「因為你突然從天而降，因為你給我饅頭，因為，因為你漂亮啊。」

    「那你就把我當作仙女好了。」

    底下傳來一陣刺耳的琴聲，將悟空拉回了現實。探身俯視，但見副將四大天王也絞入了戰局，首先發招的是彈琴天王，一把破結他彈得是聲震四座，功力稍低的猴子早已吐得翻白眼。

    原來這幫天將看打不贏竟卑鄙地使出了噪音攻勢，我老孫也不能閒着了。

    長身而起，悟空飛縱而下，持棒揮舞中，他想起了他那授業恩師：菩提老祖。

    在來到花果山稱王前，悟空一直徘徊於西方荒山邊，以蟲蟻為食物。一日，在一株參天古樹下，盤膝而坐一老者。其人皓首鶴顏，仙風道骨，悟空一看便知遇到了高人，舉步便拜，懇求收留。

    此老者正是大宗師菩提老祖，中午在靈山多喝了兩杯，此刻感到頭昏，故而在此樹下小棲片刻。誰知竟遇此石猴打擾。

    「你是何人，可有推薦？」菩提老祖滿口酒氣道。按天界收徒規則必須有仙人引見，否則概不錄取。

    「我，我沒名字，也沒人推薦。」石猴畏畏縮縮道。

    「那搗什麼亂，快快退去，別打擾本座休息。」菩提老祖連眼角都沒掃他一下。

    「我求你了，可憐可憐我這生來就無父無母的石猴吧。」石猴一把拖住菩提老祖的衣角，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哀聲道。

    「胡說，誰是天生就無父無母的。」菩提老祖睜開眼，本欲將其踢走，但一見其神威之貌不覺怔了一怔。

    「小的真是天生石猴。本來自東方傲來國的花果山，那有一塊千年礁石，吸收了日月精華，轉而崩裂，我，我就從此誕生。」石猴見神仙動了心，忙將以前聽來的故事加到了自己身上，希望能令老神仙改變主意。

    「哈，原來是當年女媧補天遺留的仙石所化，難怪神氣逼人。好，本座就破例收你為徒。」菩提老祖明白女媧在天界的威望，自己收了此猴為徒也算賣了女媧一個面子，以後自己辦事就更方便了。

    於是，石猴糊裏糊塗就拜了天界元老之一的菩提老祖為師，並跟隨回了仙山，賜名孫悟空。

    孫悟空習藝七十年，他天資極佳，不但學會了菩提老祖的所有本事，更進了仙山的虛元山洞，練成連菩提老祖都沒涉及的聖元之境。

    花果山的戰鬥還在繼續，悟空已經成功地打斷了結他天王的六根琴弦，並順便打斷了他十六根肋骨。

    見大哥倒下了，玩蛇天王自然不會袖手旁觀。用力托起那條三千斤重的巨蟒，他直奔悟空而來。

    悟空長打了個哈欠，將手中的棒子變大，直到通天徹地後再輕輕一推。可憐那還在舉蛇狂奔的天王一下就被壓成了肉餅。

    「老子跟你拼了！」巨劍天王一把從背後抽出玄鐵巨劍，一招獨孤九劍直指悟空眉心。

    雙手緊握着巨劍，帶起驚天風沙，三天王凌空向着悟空刺來。剎時劍棒交加，聲如雷鳴，氣可吞人，一場纏鬥就此展開，直到雙方不見身影，但見白光。數十招後，兩人轟然散開，悟空依然懶洋洋的樣子，而巨劍天王的俊臉上多了道紅印，棍棒的紅印。

    「你知道你為什麼輸嗎？」悟空鎮定地問。

    「為什麼？」天王搖搖欲墜。

    「因為玄鐵劍必須獨臂使出才見威力，這才是楊式獨孤九劍的奧意所在。」

    撲通，三天王徹底昏倒。

    「下雨不打傘，不下雨偏打傘！」摺疊傘天王一下拿出他的鎮山法寶，西湖牌摺疊傘！默念咒語千遍後，終於推動了神傘威力。

    一陣飛沙走石，悟空連帶他那些徒子徒孫都被收入傘中。當然，收入傘中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凌晨，那時群猴們還在睡夢中。

    「天王，我有一個問題。」一個侍衛問道。

    「你說。」傘天王沙啞着喉嚨得意洋洋道。

    「他們為什麼不在你念咒語的時候打你？」侍衛小心翼翼地問。

    「笨，你沒看過電視，你有見過在敵人念咒語時打人的嗎？」傘天王白了那侍衛一眼。

    「天王英明！那既然你一下就可以收拾猴子們，為什麼還要等到最後出手呢？」

    「你真是笨到家了。你想如果我一開始就出手，能顯示出猴子的厲害嗎？不顯示猴子的厲害哪能顯示本天王的厲害。笨！」在唾罵聲中，傘天王帶隊大搖大擺回了天庭。

    「上諭，傘天王收服妖猴有功，賞傘套一副，冊封天篷大將軍。」

    「謝主隆恩！」

    一番嘉獎後，傘天王以犧牲三個哥哥的代價取得了僅次於日後豬八戒的軍事地位。而悟空則被單獨囚禁在天心鎖仙籠中。

    「悟空啊，當日如果你好好聽我的話，安心做個管馬小官，又怎會有今日災禍啊。」籠邊太白金星依然絮絮叨叨。

    「喂，老頭，你就安靜點吧，我在想事情呢。」悟空不耐煩地說。

    「你還在想什麼，都快殺頭了。」太白金星怔了下道。

    「我在想那玉帝老兒什麼時候賞我官。」

    「賞官？我看你這猴子是瘋了。玉帝殺你還來不及，怎麼會封你官呢。瘋了，瘋了。」太白金星搖着頭離開了。

    十天後，玉帝聖旨，封孫悟空為齊天大聖，主管蟠桃園。

    「當日你這猴頭是怎麼知道玉帝會放過你的？」在蟠桃園中，一邊打牌太白金星還不忘問那件古怪的事。

    「你想啊，我是猴界正式冊封的猴王，花果山的猴子玉帝雖然都拿獲了，但天下還有數十萬的猴子怎麼辦，為了政局的穩定，招安是必然的。以前是老孫嫌官小又受氣，現在准了我的封號，又有這麼好的差使，我還會反嗎？玉帝老頭其實只想掙回點面子，我老孫才故意被他捉上天，好封個大官啊。」悟空到底是猴，論精恐怕天界無人是其對手了。

    「真有你的。」在太白金星由衷的嘆服時，悟空又乘機贏了把大牌。

    神仙的日子其實比凡人想像中的要無聊得多，當大官可以邀請仙女歌舞助興，而一些下官也只有靠打牌搓麻將解悶了。而悟空則多了個享受，因為其身在蟠桃園，自然近水樓台先得月，反正園中蟠桃多如繁星，就算每天當飯吃也吃不光。

    現在悟空就變小橫躺在桃子上，閉目想着如煙的往事。

    當年，他悟空得道於仙山，並且因為法力太高受到師傅的嫉妒，於是菩提老祖忍無可忍將其趕出了仙山，並告戒他不許說是他的弟子。悟空揮淚拜別後，一人漫無目的地來到東海邊，本想趁機游泳解暑，誰知玩得太高興竟徑直來到了東海龍王水晶宮。

    「不知上仙駕臨，有失遠迎，望請見諒。」老龍王一眼就看出悟空法力高深，立馬大開宮門硬把悟空接了進去。而後自然是大擺宴席，誰知道這猴子是什麼來頭，但以他的法力仙位一定低不了，所以龍王那個殷勤勁啊，比當年伺候他老爹都周到。

    酒過三旬，不是兄弟也是親。悟空拍着龍王的肩索要起了兵器。自己有了本事，這兵器當然也次不得。

    從干將莫邪到魚腸越王劍，甚至當年刻舟求劍的鏽劍都獻了出來，但悟空都是一個不滿意。

    在萬般無奈，又不敢得罪上仙的情況下，龍王想起了龍宮最後一件寶物。說他是兵器其實也不算兵器，實際上他只是供龍宮通電用的電線杆，長年佇立於東海之濱。由於龍宮的特殊性，所以這電線杆的選材也是極為獨特，是用萬種金屬經過千年提煉而成的合金鋼，其質之堅曠古絕今，其量之重更駭人聽聞，而且還可任意伸縮變化，延展性冷彎性簡直一流。

    此寶諒這猴子也搬不動，故而如此打發了這猴頭卻是最好的辦法。

    「上仙，兵器呢我這還有一樣，只恐怕……」龍王欲言又止。

    「恐怕什麼，只管抬來。」悟空已是醉了七分了。

    「抬不來，它太重了，如果上仙能舞動小王自是樂意奉上。」龍王故意給悟空落了套。

    「好，我老孫拿去！」悟空蹣跚着腳步來到了那電線杆下。

    這件事的結果自然是東海龍宮常年停電，水晶宮成了烏黑宮。而一肚子窩囊的龍王也一紙訴狀將肇事者孫悟空告上了天庭。罪狀是私自硬闖水晶宮，打傷蟹兵數隻，調戲龍女三人，搞壞海底電力設備，擾亂國家治安，最嚴重還數那條反人類罪——他傷害了龍的傳人嘛。

    如此重罪玉帝自然不能不過問，但由於傳遞奏摺需要通過重重官邸，辦過道道手續，所以一狀告了十年尚不見天庭派人來取證，老龍王也因此氣病了，搞得人間又是大旱數年。

    而那惹事的猴子呢，他早到了夢想中的花果山，並且兩三招打敗了某某魔王，受到了萬猴的擁戴，成為了舉世矚目的美猴王。

    日月如梭，時光飛逝，轉眼間我們的美猴王已經是一百高齡了，照這個年紀人都該死了，何況是一隻猴子呢。

    於是在一個風雷交加的夜晚，死神光臨的悟空的府邸。

    迷迷糊湖中，悟空被帶到了森羅寶殿，鐵面閻羅的文案前。

    「孫悟空，你陽壽已盡，現將你推入六道，重新輪迴，你可有異議？」閻王雄厚的嗓音響遍了大殿所有角落。

    「當然有。」悟空自然提出了抗議。

    「你且說來。」本來詢問犯人只是例行公事，從還沒有人敢對閻王說有異議，但這猴子卻偏敢這麼做。

    「首先，你捉我來事前沒徵得我的同意，要知道我老孫也是修道之行家。第二，我老孫已經到過聖元之地，已屬六道之外，你這黑臉鬼讓我還入什麼六道啊！」悟空一番言辭鏗鏘有力，把閻王說得愣住了。

    「是嗎？那本王來查查。」閻王手忙腳亂地打開了生死簿，飛快地翻了起來。

    一年後，閻王終於在第一千二百萬卷三千四百頁中找到了悟空的名字，並振振有辭地道；「你看，上面有你名字吧，無從抵賴了吧。」

    「其實你的生死簿完全可以輸入電腦，利用搜尋引擎來搜，像你這樣每來個人就亂翻一陣，即費時又費力，而且又會出錯。」悟空指了下自己道，「比如像我，早在十年前就已經超出六道，但你這卻還沒更新。你說你這閻王做得是多麼失職啊。」

    「什麼電腦，我們這沒有啊。」閻王被數落得一愣一愣，完全沒了主意。

    「沒有也沒關係，我手腳快，幫你更新。」說罷，悟空一把奪過一百多米厚的生死簿，已一米一秒的速度，徑直修改了下去。

    一百秒後，悟空將書還給了閻王，自己則大搖大擺地出了森羅寶殿。

    閻王哆嗦着翻開生死簿，但見裏面滿目瘡夷，所有猴子都成了不死身。

    咆哮再次迴蕩在原本就十分陰森的地府內，久久不散。

    龍宮憤怒了，地府震驚了，天庭自然也得到了回音。雖然龍宮和地獄均屬於天庭，但畢竟他們只屬於外掛單位，天庭的利益則完全沒受到損失，自然精明的玉帝也不會因此大動干戈。於是，第一次招安工作井然有序地進行着，使者自然是天庭老好人太白金星。

    能上天為仙，悟空自然不會拒絕，但沒想到第一次委派的竟然是什麼馬夫，盛怒之下，悟空自然痛扁了上司武曲星君一頓，繼續下界當齊天大聖。

    天庭的威嚴受到了挑戰，玉帝意思了一下後繼續採取招安政策，封了個有名無實的超品官。而悟空也安於現狀，反正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有吃有喝好過日子。

    就在悟空悠閒地躺在蟠桃上回憶往事時，猛感到樹枝一顫，直覺告訴悟空，有人摘桃子。除了百年一次的蟠桃大會還有他孫悟空肚子餓了，還不曾有人敢私闖桃園摘桃。冷哼一聲，悟空縱身飛下，現了本形。

    隨着一聲銀鈴般的尖叫，那偷桃賊向密林深處迅速飛去。但天下有幾人的速度可比肩悟空呢？只一個跟斗，悟空已超到了那人身前。那人似乎也沒料到看園人會有此能耐，一下驚愕地坐倒在了地上。

    悟空趁暇細細打量起了那偷桃賊，只見她細眉杏目，膚如皓雪潔璧，面白襯嫣紅，腰纖不可一握，體態玲瓏婀娜。沒想到偷桃賊竟然是個如斯美人，其美就算在天仙中也絕無僅有。

    「小姐，你沒事吧，鄙人是此處的管理員，以後你想吃桃只管跟我來拿好了，何必竊取呢。」面對美人，悟空特意擺出了一付紳士的樣子，而且還拽文了兩句。

    那女子見是悟空，不禁掩嘴一笑，先前的恐懼竟然一下煙消雲散了。

    「好的，那我就不客氣了，小猴子。」女子拿過桃子，飄然離去。

    「小猴子？」悟空的思緒一下被拉到了百年前，那個破落的寺廟，那隻救命的饅頭，那位可人的小女孩。不錯，她的容貌的確有虹兒的影子。

    「難道她就是虹兒？」悟空忽然感到今天園中的陽光特別燦爛，特別溫暖，心中剎時湧起的激情使他忘形地在園裏旋轉起舞，翻騰挪越。

    二十三重天棲鳳台邊，作為天界織虹女的虹兒正專心地編着彩虹，纖纖玉手耐心地將七色絲帶一根根絞到一起，她是如此地仔細，完全沒發現身邊多了一個人。

    「給你。」一隻蟠桃憑空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是你啊。」甜甜地一笑，虹兒將桃子輕輕推開，「你這人怎麼那麼不務正業呢，沒事就亂跑。」

    微笑着，悟空翩然顯形。

    自從蟠桃園中再見虹兒後，這位齊天大聖就像着了魔一般，連吃桃子都沒了興趣，整天就往二十三重天跑，當然他並不是為了看彩虹，而是為了織彩虹的人。

    「我是怕你這小仙女又讒了，再去偷桃子。如果被人捉住就不好了，所以我就特意將蟠桃摘來，省得你也不專心正業。」悟空如往常那樣坐到了她身邊。

    「這麼說來你還是為了我好嘍。」虹兒微嗔地撇了他一眼。

    「那是自然，我老孫向來知恩必報。當日的一隻白饅頭今天我用千隻蟠桃來還。」悟空又從懷中掏出一隻大桃子，津津有味地啃了起來。

    「我才不用你還呢。這桃子你拿回去。」虹兒似乎真有些生氣，躲到了另一邊繼續編彩虹。

    「你怎麼了？」悟空跳到了她的旁邊。但虹兒卻又背過了身。

    悟空眼珠一轉，忙向空中一躍，凌空翻起了跟頭。

    「喂，小猴子，你幹什麼啊？」虹兒被他的滑稽樣子逗地撲哧一笑。

    悟空停下了翻騰，降到她身邊，作揖道：「只要我的小仙子高興，要我老孫翻幾個跟頭都行。」

    「我哪有不高興，只要你不整天把什麼饅頭之恩啊放在嘴邊就好了，搞得我好象挾恩欲報那樣。」

    「遵命！我來幫你織吧。」

    「算了，看你毛手毛腳的，別弄壞了我織了一天的東西。對了，那天你一個跟頭好遠啊，這是什麼法術啊？」

    「這叫跟頭雲，一個跟頭十萬八千里吶。」悟空隨口吹道。

    「真的啊，怪不得那麼厲害。小猴子，改天教我啊。」虹兒一本正經道。

    「好，好。」悟空萬沒想到虹兒竟天真至此，連那麼荒謬的話都行，什麼跟頭雲啊，其實他就是比一般神仙飛地快點而已。

    就在兩人暢敘天地人間之時，一隊飛馬從三十三重天快奔直下，看來有什麼急事要辦。

    他們快跑不要緊，但偏偏要從虹兒好不容易編好的彩虹處經過。結果自然是絲散虹滅。

    看着自己的一天辛勞付之東流，虹兒眼圈一紅，輕泣了起來。

    「你別走！」悟空一把攔住了帶頭的天將。

    但見那人劍眉朗目，方臉直鼻，身健如虎，氣盛似龍，好一個英偉不凡的鐵騎俊生。

    「你是何人，敢攔天篷元帥的大駕！」主子還未開口，旁邊的一位三眼金甲護衛已嚷開了。

    「我老孫管你什麼天篷草篷，弄壞了人家的東西下馬道個謙總應該吧。」悟空向來天不怕地不怕，怎麼會將這些人放在眼裏，「否則老孫的棒子可不認人！」

    「大膽！」三眼神將持戟便刺，動作迅猛狠毒，力拔千鈞，竟然是個高手！

    金鳴交加，電閃雷鳴後，悟空依然穩如泰山，而那三眼將卻直摔出了十多米，趴在地上直喘粗氣。

    「算了，小猴子。」虹兒關切地拉住了悟空的臂膀。她知道天篷元帥是什麼人，她和他都惹不起。

    「不能算，無論誰想欺負你都要從老孫身上踩過去。三眼怪，有種你就再來！」悟空將棒子又指向了馬上人，看來局勢已無法善了了。

    但在這時，天篷元帥飄然下馬，對着虹兒深鞠了個躬。

    「我為我的鹵莽感到萬分抱歉，貽誤布彩的罪責我會向玉帝稟明。」天篷元帥回過頭對三眼喝道，「誰讓你出手的，給我歸隊！」

    受了呵斥，三眼卻不敢反駁，爬起來後乖乖地退回了隊伍中。

    望着一隊人馬遠去，虹兒柔情無限地說：「小猴子，謝謝你。」

    悟空微嘆一聲，轉身握住了虹兒的雙手：「小仙女，我孫悟空說過，這一輩子我都會護着你，無論千年前還是千年後！」

    「我相信，我也會。」六個字，千世的承諾。

    三十三層天上，王母冷漠地看着下面已哭成淚人的虹兒，絲毫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事實上從來就沒人能令固執的西王母改變過主意，就如當年的牛郎織女，即使是漫天金仙的求情，她還要將他們分隔銀河兩邊，永世不得相見。

    今日，她再次命令虹兒嫁給自己的侄子二郎神為妾，即是那當日被悟空一棒打趴的三眼怪。

    無論虹兒如何求情，王母總以冷淡相對。在她看來虹兒只是天庭一件擺設，既然自己的侄子想要，那送給他又有何妨。

    日期定在了百年一次的蟠桃宴會那天，地點則在九重天的真君神殿中。

    虹兒知道事實將無法改變，她也知道這件事絕不能告訴悟空，否則以他那火暴的脾氣非大鬧天宮不可。所以所有的苦只有自己受，即使面對着他的時候也要依舊微笑。

    棲鳳台上，他和她對坐而飲。她從不喝酒，但今天卻連盡了三杯。

    「小仙女，沒事吧。」悟空感覺到虹兒的異常，關切地問道。

    「沒事啊。」雙頰已嫣紅的虹兒溫情一笑，撫着悟空的手道，「和我一起喝酒觀景，你不快樂嗎？」

    「當然快樂啊。」悟空緊握住了她的手。

    「那就多喝幾杯。」虹兒將手中的殘酒遞到了悟空旁邊。

    悟空遲疑了一下，還是接過了那隻印着虹兒唇印的杯子。

    酒未喝，唇已至。虹兒用她那炙熱的雙唇將一世的深情都注入了悟空的體內，當然還包括那盈滿而落的淚珠，那悟空永遠都無法見到的淚珠！

    悟空啊，悟空，你在沒有虹兒的日子裏要勇敢地活着，要像小猴子那樣逍遙自在地活着。

    「小猴子，花果山真得很美嗎？」

    「當然，改天我帶你去看，你一定會喜歡那的。」

    「真得好希望親眼看到啊，看到我的小猴子的家鄉。」

    「那等到蟠桃會，等他們都忙着吃桃子的時候，我帶你下凡去花果山。」

    「蟠桃會……」

    真君殿，蟠桃會，虹兒的嬌軀業已冰涼，她的魂魄化作了淚痕消散在了空氣里。

    「孫大聖，孫大聖，這不關小神的事啊。是我姑媽，是她安排的。」凌亂的殿內，滿身是血的二郎神顫抖着求饒。

    悟空赤紅着雙目，完全不顧二郎神的哀號，一棒，兩棒……

    虹兒死了，小仙女再也不能笑着稱他為小猴子了，幾乎是悟空生命的全部，幾乎是悟空一世感情的寄託，現在就如泡沫般破碎了。完全無法接受事實的悟空只能將憤恨發泄在二郎神身上。

    「天上老君，太上老君的丹藥！」痛苦難忍中二郎神殺豬似地大吼着，「那，那丹藥可以起死回生。」

    「什麼？」悟空停下了棒子，好象滄海沉浮的人又抓住了浮木一般，「太上老君在哪？」

    「三十三層天，老君爐！」

    殿外，接到警報的天兵天將已經將各處通道團團圍住。這次是關係天庭的氣數，所以玉帝幾乎將全天庭的人馬都派出來捉拿膽敢動其侄子的妖猴。

    三十三層共有天將三萬三千！一對三萬三！

    如地獄的嚎叫今朝出現在天庭，如修羅戰場的慘烈轉化到了安逸了萬年的天將身上。棒影到處，血光染目，悟空衝過，煙消雲散！

    齊天大聖從天庭九層一直殺到了三十三層，從白芒一片殺到赤紅醒目。終於，披着無數的傷痕，他來到了老君爐。

    「你站都站不穩了，還想造次嗎？」太上老君嘆息着道。

    「請你救救虹兒！」悟空艱難地吐出了這六個字。

    「可以。」老君異常爽快，「只要你自願跳入老夫的煉丹爐，甘心作為藥石。那麼區區幾顆回命丹老夫又有何惜。」

    「好！一言為定！」悟空絲毫沒有猶豫。

    謊言永遠存在，即使在天界。虹兒的靈魂早已散盡，即使千萬顆回命丹也無法救回她。悟空明白這一切，但他還在天真地希望奇蹟出現。

    終於在四十九天時，在他快被煉化之時，悟空聽到了一個消息，一個令他夢想完全破滅的消息。

    「真是只傻猴子，真以為那丫頭能救活。」

    「也是只痴情的猴子，為了意中人竟甘願作藥石。」

    「如果還有來世希望他們再敘前緣吧。」

    「可惜雙方魂魄都已散盡。」

    兩個道童無聊中的對話，徹底將悟空從煉獄中擊醒。

    咆哮中，悟空破鼎而出，雙目紅光直射九十九重天，所到之處盡焚無留！

    「玉帝！王母！太上老君！你們騙了我！我要焚盡你們的凌宵寶殿！」

    幾近成魔的悟空已完全無人能阻擋，被傳擊敗悟空剛升任元帥的二郎神也嚇地和玉帝一起躲到了桌子底下。

    天界的威嚴徹底被打破，三十三重也盡陷火光中。直到驚動了天外天的如來佛祖。

    「猴子，我們來打個賭。」佛祖虛無的聲音似乎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但卻十分清楚。

    「什麼賭都阻止不了我焚燒天地！除非你把虹兒還給我！」悟空怒吼着。

    「好，我就把她還給你！」

    隨着彩光一現，天界的火紅盡消。而虹兒正站在雲端盈盈而笑，依然是他最迷戀的笑容。

    「小仙女！」悟空飛撲上去，緊緊摟住了她，似乎怕她再從他身邊消失。

    「小猴子，我好想你。」虹兒柔聲道。

    「我也一樣，我要告訴你，我愛你！我一直不知道這是什麼感覺，直到你離開了我，我才發現你在我心中是如何重要，你知道嗎？」悟空將所有的感情都宣洩在此刻。

    「但，我已經不愛你了。」虹兒的聲音突然變地無比冰冷，瞬間的改變使悟空一下怔在當場。

    「你騙了我，你不再是我的小猴子，不再是。」她的語調變得毫無感情。

    「為什麼……」悟空一步步後退，想看清楚他曾經的虹兒，卻始終看不清。

    「因為你曾告訴我花果山有多美，但其實那裏只有焦土和死亡。」

    「不會的，不會的！我沒騙你！沒有！」悟空大喊着。

    「你自己看！」隨着她的手指，悟空向下界望去。傲來國的花果山，曾經的樂園，此刻被悟空的天火燒得只剩焦土殘骸。沒有瑩瑩水光，沒有鳥語花香，更沒有善良可愛的生靈，有的只是死寂，有的僅存烏鴉的哀鳴！

    「不！」暴吼聲中，悟空發足狂奔，但無論到哪他都只見到了一片片焦土。世上的生靈早已在他的怒火中消逝，從此凡間再無他留戀的娟美。

    「空即是色，唯心而動！」如來法號聲中，悟空只感一陣天旋地轉，墜落到了凡間。

    手化千石，聚成萬鈞，齊壓悟空背部！妖猴終於制服！

    天庭繼續恢復了生機，玉帝也重新回到寶座，主掌天下，一切如舊。如果說有什麼不同的話，在下界五指山內，壓着一隻喃喃自語的猴子，一隻寂寞的猴子。

    「假的，都是假的。花果山沒了，小仙女沒了，齊天大聖沒了。」淚水滾落到了紅塵，融入了冰冷的地下。

    「虹兒，你還有什麼未完的願望嗎？」善良的觀音菩薩問。

    「願世間再無欺詐殘忍。願悟空忘記我，忘記一切。願我化作一朵花，永遠守候在他身邊。」一滴飄在空中的淚珠答道。

    飛雪飄降，落在五指山頭，化作了漫山遍野的七色花，如彩虹般的七色花，千年守侯着一隻猴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