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廟內道士廟外少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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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從台子上摔下來的感覺不怎麼好受，少年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狼狽地爬起身來。筆神閣 www.bishenge.com鬨笑聲中，最後瞥了一眼在比武台上耀武揚威的壯碩大漢，從他眼神中，少年看到了洋洋得意。

    呸，少年朝一旁吐了口唾沫，唾沫裏帶了點血絲。那個大漢出手忒狠了，不就是比武招護院嗎，用得着下這狠手了？要不是少年反應快，那大漢想必就把他肋骨拍碎了，護院做不成，請大夫還得費些銀錢了。

    少年扒拉開人群，步履蹣跚。身旁有條野狗，湊着剛才少年吐的血沫一個勁兒舔，舔完了便瞪着狗眼瞧着少年，綠油油的眼神兒讓少年不由打了個寒顫。顧不上有些傷勢不怎麼利索的腿兒，三兩步就離這野狗遠遠的。

    這汴京確實是青州那種地方比不上的，說到底也算得上是國都。進城時給的入城稅都比青州要多出兩個銅板。更不遑說是平時里的用度開銷，小鋪子裏賣的炊餅都要比青州貴半個銅板。在青州，少年每餐四個炊餅還可上份小菜，入座或是用油紙包上皆可。可在汴京，四文錢便只夠少年吃四個炊餅，小菜就不用多想了。若是掌柜的發善心，才會讓小二把少年的水袋裏裝滿了溫水。尋常里，買了炊餅連座都不會讓他坐。

    少年回頭看，那野狗未曾跟上來，長舒了口氣，坐在城隍廟的台階上。城隍廟在汴京城北，青皮遊俠都多聚在此地，自從大周開國後，推國教為佛教，城隍廟這種道教的觀廟，來上香的人便越來越少，久了，別說來上香的香客，就連廟裏的道士都走了乾淨。如今城隍廟中，便只留了個道袍都破的全是補丁的老道士。

    老道士平日裏就靠給這些個青皮遊俠供個遮風避雨的地兒，一文錢便可在城隍廟中借個鋪位，老道士若是沒喝酒，便兩日來收一次，若是喝醉了在城隍廟後院呼呼大睡，便就等他酒醒了才來收上一次。少年也並非沒見過橫行霸道想要不交鋪租就要在城隍廟裏休息的，當晚就被幾個常住遊俠打得跪地求饒，別說一文的租金，就連身上的錢袋都被這幾個遊俠拿走，給老道士分了一半去。少年便看見老道士那張滿臉褶子的臉笑起來皺成一坨，露出沒了門牙的牙床。

    「喲，貧道當時誰，原來是陸昭，今日沒去尋護院的活計，離開這破落地兒？」如老門嘎吱作響的聲音，從個紅着鼻子的老道士口中發出來。

    被叫做陸昭的少年癟了癟嘴，「也就是那些人都太俗氣，小爺看不上那些個事兒，若是小爺認真了，那汴京城裏的五品高手都要給我低下頭來。」

    老道士聽完話便笑起來，聲音當真是難聽至極，讓陸昭忍不住鄙棄地看他一眼。老道士卻毫不在意，「是啊，反正你就沒贏過唄，不是貧道說話難聽，你要是尋到了活計，貧道就貼你三文，哦不，五文錢。貧道仗義吧。」

    陸昭站起身來不理會這個老道士，轉身就往城隍廟裏去。可是肚子卻不爭氣地叫了起來，那聲響讓破道袍的老道士都嘖嘖怪笑起來。陸昭回頭瞪了老道士一眼，「你笑甚？你這臭道士不好好念經，每日裏就知道喝酒吃肉，也不怕觀音大士拔了你的舌頭。」

    老道士哈哈大笑，若是剛才的笑聲像是爛門嘎吱作響，現在的這笑容便就是破鼓鑼肆意聲響。「貧道可是道教中人，就算是拔貧道舌頭的，那也得是無上天尊，觀音可管不着貧道。至於道士，念什麼經，只有那些個禿驢才念經。」

    陸昭眼皮一挺，覺得再與這老道士多言也占不到便宜，找到自己的鋪位躺了下去，見到老道士還在往自己這邊瞟，側身面朝牆壁，閉上眼便睡了過去。

    老道士蹲在陸昭面前，這少年的呼聲漸起，竟是真的睡了過去。邋遢的老道士撫着自己的山羊鬍，仔細地端詳少年的脈絡，氣息平穩，隱隱有大江奔騰氣概。

    可這少年在汴京這般時日裏，都未曾贏過一個人。老道士也聽周遭的遊俠說過，這少年連九品的江湖人都打不過，踩了攤，被那九品江湖人一掌拍了個狗啃泥。讓汴京的人好生笑話，可這少年還是不依不饒地在汴京找活計，這讓老道士疑惑不解了。

    尋常少年哪裏會不好勝，怕是輸了一場就要咬牙把場子找回來。可這少年愣是因為各種緣由輸了，這些緣由大多都是可笑的。

    「不應該啊。」老道士喃喃說道。

    這時候城隍廟裏擠進來幾個遊俠，說不上端莊得體，只能說還湊活的過去，一眼看到老道士蹲在陸昭睡得鋪子前，眼神有些個怪異。老道士扭過頭來，那怪異的目光沒來的收回，就被老道士起身指着，「這麼瞅貧道作甚，不好好練武，連個活計都找不到，再交不出來貧道就叫你們住不下去。」

    幾個遊俠汗顏，卻忌憚老道士身後那些個為他出頭的江湖人，「是是是，我們會馬上找到活計的，道爺再寬限幾日，寬限幾日。」陪着笑臉，老道士便不去看這幾個落魄的遊俠，大搖大擺地走到城隍廟內院去了。

    遊俠又偷偷瞧了一眼內院，老道士約莫是真進去了，這才不喜啐了口唾沫，「什麼人，若是我輝煌騰達，定要叫這老道士挫骨揚灰了去。」

    「我聽見了。」城隍廟一隅熟睡模樣的陸昭仿若夢囈道，嚇得幾個遊俠趕緊跑了出去，又有些不甘心，在城隍廟門前湊個頭出來，瞧見陸昭正咂咂嘴地翻了個身。

    「說什麼夢話，嚇死爺了。」幾個遊俠沒底氣地說着硬話，訕訕離去。

    待幾個遊俠走遠了，陸昭才坐起身來，往內院看了眼，老道士似乎又關上門在喝酒，隔着門都聞到了從內院傳來的劣酒氣味，着實難聞，不知道這老道士為何就好這一口，不過也許是沒那麼多銀錢去喝上好的清酒，只能喝那幾文錢一小罐的酒糟。那個滋味陸昭也是喝過的，喝起來就像是在吞泔水一般，只是想想陸昭便覺得有些反胃了。

    此時才尚至午後，門口榆樹上的蟬兒叫着知了，陸昭打了個哈欠，剛才假睡不想去聽那老道士的胡言亂語，剛等老道士進了院裏幾個遊俠又在嘟囔，這下人都走完了，正是憩息之時，倒頭便在鋪子上睡了過去。

    等到陸昭感覺憑地有些燥熱，撓了撓背後癢處醒來時，從窗兒透出來些許月光，周圍也是鼾聲一片，瀰漫着些難聞的汗臭味。有些尿意湧上來，陸昭便爬起身來，躡手躡腳地從地上亂七八糟睡着人的鋪子邊上走出去，在老榆樹前解了褲子。

    正當陸昭愜意地撒完尿，借着月光往回走時，卻隱隱聞到一股子烤肉香味，肚子不爭氣地叫了起來。陸昭咽了咽口水，循着那烤肉香味走了過去。

    城隍廟外是一片破樓宇，按理說不當如此，據老道士說十年前這邊起了場大火，連綿的屋子挨着走水，燒了一片，就剩着這城隍廟仿佛被無上天尊保佑，在這大火中存了下來。火起在夜裏，大多人都因房屋走水生生困在火海里，死了大半的人，朝廷將活下來的人都遷了出去，後來也沒人來管這塊，就被汴京城裏的青皮遊俠佔了去。

    陸昭遠遠瞧見一簇火堆，旁邊圍了一個人，火光中不甚明顯，只是那火上所烤着的肉香，讓陸昭忍不住咽了咽快流出的口水。

    「什麼人？」火堆旁的人警覺地發出聲來，借着火光陸昭看見那人從地上抄起了劍，站起身來。那人七尺左右，一身青衫，應該是初到汴京，又不屑於在城隍廟中與那些個青皮搭鋪。

    陸昭便瞭然於心，嘴角咧開，手在屁股上擦了擦，諂媚地笑道，「這位少俠一看便知內力深厚，在下陸昭，陸地的陸，含冤昭雪的昭，乃是青州人士。午後才入了汴京，身上沒帶多少銀錢住不了客棧，只得在這荒郊野嶺尋了個地兒歇息。卻不想兄台所烤的肉香氣傳十里，在下腹中難忍，向兄台討口肉吃。」

    那人疑惑卻並未放下，「陸昭？你說你午後才入汴京？」

    陸昭笑着點頭，「是啊，長途跋涉未曾飲食，故而腹中難忍。」

    那人嗤笑一聲，「可你鞋面分明是才刷過不久，若是長途跋涉，怎會一點風塵都未沾？」

    陸昭愕然，萬萬沒想到隔了三四丈，連鞋面這點細微處都被他瞧得一乾二淨。陸昭只能訕笑一下，「在下喜潔，向來不願以污穢之面示以他人，若是少俠不信，那在下便告辭了。」說罷就轉身要走，眼珠子卻滴溜溜地轉着。他默數着三二一，那人果然開口了。

    「即是如此，那暫且信了你。若是不嫌棄，坐過來便是了。」那人的聲音有些青澀，應當與陸昭相差不大，與陸昭這般在青皮遊俠中滾刀肉一般的人物，自是少了份心機。

    陸昭轉過身來，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那人，「這樣不太好吧。」身子卻為停住，在那人還未反應過來，陸昭便已如風般坐在了火堆前。

    那人愣住了，張了張口，最終還是沒能說出話來，倒是陸昭眼神直直地盯着那烤肉，使勁地咽了咽口水。

    新開張的書，新寫書的人，新事新氣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