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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孤魂秀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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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玄的說話聲冷峻卻也帶着威嚴,用上了道家的門法。筆硯閣 www.biyange.net震懾鬼神,警醒旁人,與佛家的佛號真言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邊話音剛落,樑上的陰氣化霧,翻湧起來。張玄也不見絲毫畏懼,就看着這陰氣翻湧由樑上來到地上,然後一點點的匯聚成人。

    只見一個白衣素縞的年輕女子突然的出現在了眼前,這女子年紀不過二十來歲,雖然稱不上漂亮,但也是五官端正,盤起長發,微微一欠身,舉止間端莊有禮。只是她這畢竟是鬼魂,臉色蒼白,少了人的一股生氣,這些個舉止,反倒讓人詭異,背後生涼。

    張玄一看這鬼魂是個年輕女子,出言問道:「你便是秀娘」

    「小女子秀娘,見過先生。」

    秀娘聲音清冽,但是語氣間倒是禮貌,似乎生前是大戶人家的小姐,竟也還知道稱呼張玄這類人為先生,而是不是什麼隨隨便便叫着道長、天師。要知道沒能出師的開道場的人是稱不得道長的。

    張玄點點頭,竟也不去問她為何傷了三個租客,反而是若有所指的問道:「這老宅里就你一個鬼物」

    秀娘一聽,欠身低頭,不敢看張玄的眼睛,忙道:「沒有,只有我一個。」

    張玄也不答話,目光一凝,看向了大梁之上。方才那個女鬼秀娘還在上面他還分不清楚,現在秀娘已經下來了,那上面竟然還有一個靈魂波動,不是另一個鬼物又是什麼

    張玄左手一揮,從袖子裏甩出三隻烏黑的甲蟲,一寸有餘,足如刺棘,偏偏還生着一幅大額,好生猙獰。鬼鍬甲,張玄專門同盜墓賊那裏收來的啃食棺材的鍬甲,每日裏餵食公雞血,黑貓血,黑狗血,直到百日逆轉陰陽。也是因為陰陽相衝下,百餘只里只剩下這三隻,有了吸食陰氣,能傷鬼魂的本事。

    也幸好這三隻有公有母,可以再度繁殖,不然下一次培育起來還真是麻煩。說到底,蠱術除了命蠱,都是消耗品,花費時間精力可不少,這也是修煉的人不多的原因,除非狠下心來傷天害理煉蠱,不然只能等一個天時地利人和。

    且不說這三隻鬼鍬甲的來歷,只見三隻鬼鍬甲化作三道烏光直衝房梁,好像子彈一般。那秀娘以為張玄要攻擊房樑上的那個鬼物,神色大變,目光中滿是慌張,連忙飛身擋在了鬼鍬甲面前,幽藍色的微光一閃,魂體直接被撞飛,跌落地下。

    「秀娘」一旁李大娘見秀娘飛出,不禁驚呼,滿是心疼的喊道,快步跑到她的身邊。

    張玄也不多理會,嘴角不由露出一抹微笑。這鬼鍬甲本就啃棺木食屍身,陰氣極重,現在被張玄練成了蠱蟲,食盡各種公雞血、黑狗血、黑貓血,陰陽百鍊下,已經是吞吐陰氣,能傷鬼體的異蟲,那只是地縛靈的秀娘怎麼可能抵擋。也幸好張玄下的命令是飛上房梁拿下樑上的鬼物,而不是擊殺,不然鬼鍬甲大鄂一張,開口撕咬鬼體,這秀娘只怕挨不住一下。

    那三隻鬼鍬甲撞了秀娘,身形一頓,在空中盤了一圈又飛上房梁,落了下去。不多時,就飛下樑來,領頭的一隻腳爪中竟是拿着一塊兩指大小的白色玉佩,玉佩不大,甚至有些陳舊。張玄接過玉佩,疑惑的探查起來,這樑上靈魂波動竟然不是一隻鬼物而是來自這玉佩,這可不對勁,明明是一個虛弱的靈魂才對。

    正要用靈氣探查玉佩內的情況,那邊的秀娘以為張玄要做法收拾裏面的靈魂,竟掙扎着支起身子,哀求道:「先生請住手,不要傷害念恩。」

    「念恩」

    「念恩」

    張玄和李大娘竟然是同時說出了這個名字,只不過張玄是疑問,而李婆婆是驚疑,她扭頭死死盯着張玄手中的玉佩,好像要把這玉佩的一絲一毫都看得分明為止。只見李婆婆目帶淚光,手輕輕顫抖,嘴裏不停的低聲說着:「是這塊玉,就是這塊玉。是念恩的玉。」

    旋即李大娘想起了什麼,倏地扭頭,顫着聲音的問着秀娘:「阿秀,你快告訴大娘,告訴大娘,玉佩里的是不是念恩,是不是叫任念恩」

    秀娘見李大娘激動地樣子,茫然的搖搖頭,她只知道這裏面的男鬼叫做念恩,卻不知道他的姓氏。

    張玄看了看這一人一鬼,搖搖頭,說道:「是不是念恩喚出來一看不就知道了,我也想看看你藏着的這男鬼長什麼樣。」

    說罷,也不顧秀娘哀求的眼神,雙手一掐訣,口中呼道:「還不現身」

    玉佩幽光一轉,一道身影從玉佩中飄了出來,落到了地上。這身影就是那個被呼為念恩的男鬼,大概一米八的身高,一身淡藍色的軍裝,雙目緊閉,五官端正,只是如今沉睡不行,魂體飄忽若隱若現,分明是魂力耗儘快要魂飛魄散了。

    「念恩」「念恩,真的是我家念恩」

    秀娘和李大娘見到這個鬼魂,齊齊驚呼,李大娘更是撲倒了任念恩的身上,淚目哭喊。她雖然早就料到自己兒子上了戰場,沒能回來怕是已經不在了,可是如今見到他的鬼魂,心底的最後一絲希望真的沒了,怎麼能不傷心。

    此情此景,張玄如何不知道這男鬼是任念恩,李大娘的兒子。只是這任念恩聽說參加了北伐,一路南上,這鬼魂怎麼就跨了幾個省回到了家鄉只怕和這個秀娘還有一段故事。想到這裏,張玄扭頭對秋生說道:「師兄,你去鎮上香燭店買幾炷祭神香來。」


    秋生一聽,頓時面露難色,說道:「師弟,怎麼還要祭神香啊」

    他倒不是不滿自己師弟,畢竟方才師弟的手段已經讓他知道這個師弟的修為遠在自己之上,他只是為難在這祭神香上。香燭元寶紙人,這些東西雖然看起來一樣,但是實則千差萬別,尤其是這香,人鬼神妖精怪都能享用,普通香燭自然是價格一般,但是師弟說的這祭神香那算是高端貨了,只有一般大祭才會用到,材料不一般,價格可不便宜。

    張玄白了自家師兄一眼,說道:「這魂體縹緲,都已經陷入沉睡了,你說一般的香燭有用嗎別說一般了,醒神香都凝不了他的鬼體。」

    說完還見自己師兄杵在那裏,目光向下一看,好嘛秋生一臉訕笑,左手拇指和食指來回搓動,比了個數鈔票的手勢,感情這不是因為不懂停下來問,而是因為沒錢買祭神香。張玄拿出了兩塊大洋,說道:「師兄你快去快回。」

    秋生笑眯眯接過錢,轉身出了門,張玄轉身對着秀娘和李大娘說道:「你們兩個也聽到了,我已經讓師兄去買祭神香來給他凝聚魂體了,不用擔心。只不過我可是還好奇這念恩是怎麼從北伐戰場上回到這裏的秀娘你該實話實說了吧」張玄目光如炬,緊緊盯着秀娘。

    秀娘聽到張玄要給念恩凝聚魂體,直接感激的下跪,謝道:「多謝先生大恩。」

    張玄擺擺手,說道:「還是說說你與這念恩的故事吧,李大娘也聽着呢」

    秀娘聽了,目光痴痴地看着看着念恩,徐徐說道:「事情還要從我得到那塊玉佩說起」

    秀娘幽幽的聲音在靈堂前響起,開始述說着她和任念恩故事。她和任念恩的故事開端就是那一塊龍鳳玉佩。

    她全名叫做張秀,是南京城裏的一個官家小姐,家中算得上的書香門第,生活優越。

    只不過突然有一天,家中兄長突然告訴她近日裏不要出門,城裏不太平,說着將一塊龍鳳玉佩送給了她。

    這塊玉佩是怎麼來的,她不知道,也沒去問。只知道在哪幾個月里,家中的父親和兄長忙忙碌碌,神色焦慮,她知道世道要亂了,北伐軍要打過來了,只不過她一個女子什麼也做不了。

    女人家有了心事,沒法子對人說,只能在閨房裏一個人自言自語,不知怎麼的,她總覺這一塊玉佩很特別,捧在手心裏,總是暖暖的,很舒服,很放鬆,所以她的很多心裏話都是對着玉佩說的。

    她喜歡看書,喜歡在春天的芍藥花旁用期待的聲音念着詩經:「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每一次她輕輕的念着詩句,那紅透了的芍藥便會無風而動,輕輕搖曳,好像在迎合,又好像要接着念下去,總有一兩片花瓣落在那一句「寤寐求之」上。

    她喜歡刺繡,繡一對鴛鴦,繡一雙鳳凰,每一次繡累了,一抬頭,就會有微風吹過,一樹的花和葉飛紛似舞,卻又每一次總有最漂亮的一朵花兒,穩穩的落在她的頭上。

    她覺得,身邊似乎有個人在陪着她,陪她看書,伴她刺繡,為她的書聲迎合,為她摘下最美的花。

    她不知道在她身邊的是什麼,她覺得是那個神奇的玉佩,只不過她誰也沒告訴,而是把更多的心裏話,講給玉佩聽,她也只願意講給玉佩聽。

    說到這,秀娘頓了一下,深情的看着躺在她懷裏的任念恩,然後開口繼續講着後面的故事。

    張玄不禁搖搖頭,心中慨嘆一句,只怕是人鬼情未了。

    那秀娘說的故事,後半段也徐徐道來。

    春去秋來,北伐軍終於是打到了南京,那一天裏炮火聲響徹天地,到處里都是喊殺聲,不只是革命軍,更有那些趁機作亂的暴徒。

    張府里,下人們四下逃竄,都在收拾行李。她怔怔的望着城門。淚珠划過臉頰,她知道如果城門破了,那她的父親與兄長就不會再回來了。

    因為他們說過:城在人在。

    四下的奴僕們瘋狂的收拾着東家的東西,心中野望終於讓他們盯上了自家的小姐,魚貫而入逼問着她要珍貴的飾物。面對兇狠的奴僕們,她柔弱得像一個受傷的小獸,無依無助。

    這時玉佩亮起,閨房裏的座椅板凳好像有人在控制一樣,飛向下人們。一頓亂打,將那些個凶仆嚇個半死,連忙跑出閨房。

    秀娘見了這般情景,心裏又驚又怕,但是一瞧竟是泛着瑩瑩光芒的玉佩搗的鬼,一時間竟平靜了三分,就像平時有着玉佩陪着讀書那般安心。

    也就是這一次,秀娘第一次問出了那個問題:「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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