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巴志的機會

寬敞的帳篷里，一米四出頭的巴志跪在詹閌面前，低着頭屏氣凝神，等着大明靖國公問話。

他從小就有向上攀爬的志向，但是苦於條件不成熟，只能在暗中積蓄實力，慢慢等待崛起的機會。

昨天中午得到大明戰艦抵臨琉球的消息，他就認為自己的機會到了。後面又聽說明軍剿滅了藏匿在東邊島嶼上的倭寇，更是直接連利弊分析都不考慮了，第一時間帶着手下從佐敷城趕到了浦添。

目的不用多說，自然是爭當與大名合作的第一人。一旦能得到大明的支持，他就能輕而易舉成為整個琉球的統治者。

而且他相信，琉球三山十七城中，自己是最有誠意，且最容易成功的那個。原因也很簡單，全琉球只有他在十年前就憋着要造反了。

事情的進展過程，也跟他預料的相差不大。他雖然不是第一個趕到浦添碼頭的，但肯定是第一個來投誠的。

這麼確定的理由無他，蓋因為那些沒有帶禮物空手而來的，到天黑後都被明軍士兵集體關押在一個大帳篷里，只有他和隨行的手下單獨住進另一座帳篷。不用說也能猜到，那些傢伙都是來給三山國主送信的。

在期待與糾結中等了好久，終於在轉天將近午時見到了來自大明的大人物，沒想到竟然還是一位公爵，果然是自己的機會來了。

見到詹閌後，二話不說跪下就是磕頭，然後直言有大事密報，把自己所知的奄美、米丫庫、夷師加紀等地倭寇藏匿地點和盤托出。

接着又把自己從琉球藏匿倭寇的事裏邊摘出來，什麼佐敷城勢單力孤無法反抗，沒有向大明朝貢的權利所以想舉報都找不到門路，與倭寇相關的好處分文未動全部上繳等等。

這傢伙倒也是個聰明的，知道自己沒有和大明平等對話談判的資格，索性一上來就把底牌全部曝光。

剩下的全看大明願意怎麼做，簡單說就是大明給什麼要什麼。先把這條線搭上，以傳說中大明的出手闊綽，今後必然少不了自己的好處。

詹閌坐在椅子上，看着這個琉球出產的小蘿蔔。果然是夠狡猾、夠奸詐，哪怕用了二十多年才統一琉球，在這一畝三分地上仍然算得上是個人傑。

對巴志的安排，詹閌其實早有決定。只要他敢出面，根本不用獻什麼投名狀，琉球未來一把手的位置肯定是他的。

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就是因為他有一顆當老大的心，同時還夠無恥，夠臭不要臉。

當老大的心不用多說，歷史記載早已證明了一切。無恥、臭不要臉，其實也在歷史記載中。

琉球第一部正經的史書《中山世鑒》，要到十七世紀中葉才開始編纂，但是卻記載了從神話時代開始的歷史。

其中對被巴志滅掉的三山國主的記載，分別是中山王武寧「荒淫無度，壞覆先君之典刑，國人敢怨而不敢言」、南山王他魯每「常拒忠諫，宴遊是好，不務政事」、北山王攀安知「自恃武勇，**無道」。

而對巴志的記載，卻是說他年少時期就很與眾不同，且才名廣傳。十幾歲的時候鐵匠為他鑄造了一把寶劍，被外來的商人看中換了一整船的鐵料，他又把這些鐵料鑄造成農具給百姓使用，發展他父親管轄的佐敷地區，逐漸有了與其他地區一爭長短的實力。

且不論巴志立國後對前代三山國主的評價有幾分真假，做了什麼樣的扭曲。單看寶劍換鐵料這段，就覺得故事很熟悉有木有。

中國曆朝歷代的開國皇帝，都有過遠超這個程度的奇幻歷經。可能琉球畢竟國力弱小吧，不敢編得太玄了，就讓他得到一把寶劍，但最終的結局卻是勵志和向上的。

但實際上呢，你仔細去品，什麼樣的寶劍才能值得一船鐵料去換。就琉球這麼個小地方，哪來這麼牛逼的鐵匠和冶煉技術？外國商人漂洋過海而來，怎麼能見識短淺到看重琉球鐵匠鑄造的劍？

這類故事一旦用理性的思路和眼光延展開去觀察，就會發現諸多漏洞與可能性。巴志的故事中，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參與甚至領導了一個海盜組織，打劫了一艘裝滿鐵料的商船。

能給自己編奇幻經歷故事的，臉皮厚度都相當可觀，巴志也算得上是其中的佼佼者了。只有這樣的人，才會甘心通過給強者做狗的渠道，實現最終的至高目標。

狗是詹閌需要的，但巴志的終極夢想卻不可能實現。琉球這種地少民寡的小島，就別想國王啥的了，東瀛是琉球的不知道多少倍，天皇世系也只能再延續三代而已。

詹閌能給他的最高獎賞，就是代表朝廷封他一個「都尉」的職務，級別等同於東瀛四十四縣，只是權力方面在本地沒有比他大的。

當然個封賞承諾也不是現在就給，世上哪有這麼美的好事。得等他配合着明軍，先把琉球島上的其他十六座城都打上一遍，成為全琉球豪族的敵人，才能有選擇干或不乾的機會。

停下心裏的盤算，詹閌掏出懷表來看看，巴志已經跪了有將近一刻鐘，差不多也抻到個七、八成了。

掏出煙斗來開始填裝，順便敲了敲手邊的桌子：「嗯，巴志，你很不錯，起來說話吧。雖然你的消息有一半是那些倭寇招供過的，不過能第一時間就趕來稟告，也證明了你對大明的忠誠。

大明對於武寧他們這種吃裏扒外，拿着大明的好處，還要跟倭寇合作的狼子野心之輩，從來都是零容忍。但是對忠誠於大明的朋友，卻從來不會吝嗇。你的忠誠本座已經看到了，這次回去一定稟明皇帝陛下，給與你應得的封賞和嘉獎。」

熬了一夜等着求見，要的不就是這個嗎，巴志滿臉感激涕零狀，再次跪下表態道：「感謝國公提拔賞識，巴志一定再接再厲，為大明鞠躬盡瘁、肝腦塗地。」

雖然明顯就是在扯淡，可這個態度很好啊。詹閌起身扶了他一把，笑着道：「好，你的這份心，本座也會一字不差轉達給皇帝陛下。你是琉球本地人，還是豪族出身，一定對三山王國很了解吧？」

巴志連忙點頭：「了解，非常了解。小人少年時曾遊歷南山各地，在中山和北山也結交了不少好友，對各地都是非常熟悉的。」

「那就好！」詹閌笑得很開心：「既然很熟悉，現在有一件事正好需要你幫忙。大明艦隊來到琉球，就是要懲戒宵小的，三山國主和那些各城的按司們，不但藏匿倭寇，還與其勾結牟利，必須嚴厲懲罰。

今天下午開始，你就負責給剿匪軍隊做嚮導，把那些城池都過一過，該抓的抓起來，該懲處的懲處了。經過這次釐清之後，你將來治理琉球的時候，也能更加輕鬆一些。如果你的手下里有熟悉各地情況的，也可以安排他們幫忙，當然最好是將來能用得上的，畢竟是個樹立威信的機會。」

第四百二十章：巴志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