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混亂

上一章 返回目錄        下一章

    「首先，您之前答應過的......公開承認【四方公約】。我們得確認這是否是您代表符爾沃斯作出的決策，而不是還未告知其他符爾沃斯的要員。」

    斯拉甫·米納翻看着手裏的一沓資料，偶爾抬頭觀察領主的反應。

    「此外，針對四方公約中一些已經不合時宜的條款，聯軍需享有更改的權利，尤其是關於巴什帝國的部分......」

    四方公約......

    魔族勢力興起後，為團結力量、減少因與鄰國戰爭帶來的不必要損失，巴什帝國皇帝埃爾頓·羅得里克發起「在多方面進行多層次協助」的號召，並邀請聖萬斯帝國、赫達拉帝國、聖露賽爾帝國簽訂協約，即「四方公約」。

    最初四方公約僅起到推動商品在各國流通的作用，各國間仍常常爆發或大或小的戰爭。待魔族威脅逐漸成為各國的心頭大患，四方公約的地位不斷提高，直至成為各國公認的「僅次於神明的人類的光榮共識」。

    後來，巴什帝國、赫達拉帝國、聖露塞爾帝國覆滅，四方公約名存實亡。

    巴什帝國曾位於聖萬斯帝國的西北方，遭受魔族侵害的程度最為嚴重，將近五分之四的國土被魔族掠奪。

    最後的巴什帝國皇帝威倫·羅得里克駁回了一切投降的建議，最終戰死在帝都赫利。

    威倫·羅得里克的獨子被護送到了聖萬斯帝國，當時的陛下因敬佩其父的英勇，令其保留帝號，稱其為「西帝」。

    ——介紹完畢。

    結束走神的我正欲繼續冷眼旁觀，卻發現領主的臉色變得有點難看。

    「我答應你們。將來我會召開會議專門討論這一問題，但就目前而言，我僅能夠代表自己承認四方公約的合理性。」

    「請給我們一個期限，若您沒法作出詳盡的回覆，我們也很為難。」

    「遺憾的是我愛莫能助。」

    領主不帶一絲猶豫地否決道。

    「陛下命我管理符爾沃斯是出於對我的信任，如果未經陛下許可就自作主張地以符爾沃斯的名義同意諸位的要求，那我豈不是在冒犯陛下？」

    「這......」

    「好，既然考爾比願意吐露自己的苦衷，我們也不好再勉強。」

    朗曼沙啞的聲音傳來。

    「但是啊，考爾比，你應當清楚，我們沒法空手而歸，畢竟城外還有數不勝數的戰士正翹首以盼，期待着我們帶回好消息。」

    「請放心，有關四方公約的事，我會儘早處理好的，一定能給各位一個合適的結果。」

    「嗯。」

    朗曼並未像我預料的那樣繼續刁難領主，而是主動切換到下一個話題：

    「第二點，我們希望獲得在符爾沃斯城內長期駐軍的權利，作為交換，聯軍樂意為符爾沃斯及其周圍城市提供安全庇護，且保證不會損害符爾沃斯的任何利益。」

    「......」

    「考爾比，這麼多年了，你我皆明白，聯軍的銳氣已在一次次的流浪中消磨殆盡，他們需要一處歇息的地方。而我，不過是將死之人，陛下把他最後的積蓄交付於我，我卻一事無成，但是，我始終盼着聯軍能恢復些許舊日的光輝，這樣一來，我也好在瞑目前驕傲地宣稱自己沒有辜負陛下。」

    毫無疑問，朗曼所提及的「陛下」即過去的赫達拉帝國皇帝，而他曾經是赫達拉帝國的丞相。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想讓聯軍和聖萬斯帝國的軍隊一同抗擊魔族？」

    領主揚起眉毛。

    「值得稱讚的提議。」

    「這一條件我先前便與領主大人討論過了。」

    符爾沃斯的最高軍事長官埃盧爾菲子爵像是早有準備似的立即回答道。

    「我們歡迎聯軍的加入，可聯軍需要依照我們的規劃編入符爾沃斯的軍隊體系，我們有把握將聯軍的每位戰士都分配到合適的軍團內。」

    「哦？也就是說，你們認為我們應該交出聯軍的指揮權？」

    「戰爭並非兒戲，既然閣下意欲與符爾沃斯合作，就務必得令軍隊服從統一的調度。」

    見以朗曼為首的聯軍的代表們紛紛換上陰沉的面孔，埃盧爾菲子爵的語氣稍微變得平和了一些：

    「閣下不用擔心聯軍會脫離掌控，實際上，跟聯軍相關的各項具體事務將仍舊由諸位負責。只是我們得安排一定數量的『協助者』成為聯軍的一部分，這樣做也僅僅是為了完善聯軍今後的決策。」

    「那你剛剛提出的『分配』又是什麼意思？」

    「......分配一旦完成，閣下便能指揮更加龐大且強悍的多個軍團，因為符爾沃斯的戰士——」

    「我們不需要聖萬斯帝國的士兵！」

    宛如一頭被吵醒的老獅子，朗曼惡狠狠地拒絕了埃盧爾菲子爵。

    然而埃盧爾菲子爵絲毫不願作進一步的退讓......

    隨即另一名旅行者聯軍的長官開口了......

    談判漸漸陷入僵局......

    ......

    大約過了兩個小時後。

    「您這是無端的指控！」

    聯軍的【鶴首軍團】副團長尤諾·維瓦斯情緒激動地表示：

    「我們從未有過入侵符爾沃斯的舉措，何來賠償一說？」

    「聯軍在薩莫比爾的行徑，我略有耳聞。雖然我不清楚諸位究竟想做什麼，但聯軍不經許可便踏進符爾沃斯管轄的林地本就會引起相關部門的警惕，而聯軍的大規模行軍也使得許多民眾被恐慌心理所折磨。」

    領主瞥了一眼懷表。

    「倘若諸位來符爾沃斯前能通知我一聲，無疑可以減少大部分的誤會，怎奈損失已經造成，聯軍理應承擔一定的責任。」

    「嗯，這方面的確是我們考慮不周。」

    朗曼仿佛並不在乎賠償的事，隨意地道了個歉後，問：

    「考爾比，既然你如此篤定，不妨展示一下你的證據——不用藏着掖着，我知道你正等着這一刻。」

    「呵呵，那就聽你的......」

    全場忽地安靜了。

    「噠......噠......噠......噠......」

    鞋子碰撞地板，響聲略顯沉悶。

    一個高挑的男人來到眾人的面前。

    他離領主很近，昏暗的燈光讓我無法看清他的表情。

    「布拉德利先生。」

    領主講出的名字異常刺耳。

    「將你了解的一切，告訴他們吧。」

    「遵命。」

    淡漠的語氣。

    「領主大人令我接近諾曼斯特里伯爵並儘快取得他的信任，為此我與『白牢』、『林虎』等黑幫建立了合作關係，以便使諾曼斯特里伯爵覺得我有保護他的能力。而我在跟黑幫的往來中發現其有和聯軍......串通的嫌疑，理由是黑幫準備了不少涉及駐防於符爾沃斯城外的軍隊的信息，且試圖把這些信息傳達——」

    「為什麼黑幫會知曉軍隊的情報？」

    埃克托·哈雷伍德率先質問道：

    「再者聯軍自始至終都沒有打算接觸任何黑幫，更不可能配合骯髒的黑幫破壞符爾沃斯的安寧！」

    「我相信聯軍不會做這樣得不償失的事情。」

    淡淡地肯定了埃克托·哈雷伍德後，領主回頭示意布拉德利先生繼續說。

    「......我用了近一年的時間，憑藉領主大人的資源，成為了黑幫們的『大客戶』，待聯軍的消息越來越多，他們委託我離開符爾沃斯，將『進行交易』的想法告知聯軍。」

    「......」

    朗曼盯着布拉德利先生，一言不發。

    他像是在看一件被別人以高價從自己這裏奪走的拍賣品。

    ......

    「......我依靠黑幫的協助，去了城外......聯軍熱情地接待了我，等領主跟我交代的日期一到，我——」

    「剩下的就不必講了。」

    布拉德利先生的發言再一次被打斷。

    朗曼把目光轉移至領主身上：

    「畢竟是我們提出的第三個條件。」

    「......」

    領主沉默不語，只是動了動嘴角。

    「之後的事我已知曉。米納為了讓你派出的人安心，擅自向他展示了我們的駐防圖。」

    帶着一抹詭異的笑容的朗曼瞥了一眼身邊的斯拉甫·米納。

    對方則惶恐地低下了頭。

    這一幕似乎令達到了領主所預想的效果，他朝一邊的布拉德利先生微微頷首。

    「堪稱完美，布拉德利先生，你是一位稱職的商人。」

    「......不，領主大人。」

    嗯？

    我莫非聽錯了？

    布拉德利先生竟否定了領主。

    「我虧得一塌糊塗，敗光了本金，領主大人，您害了我。」

    突然，布拉德利先生從袖中抽出了什麼，將其猛地刺向領主。

    他的速度極快。

    可就在那寒光馬上要碰到領主的頸部時，布拉德利先生卻被一人狠狠撞開。

    還未等我反應過來，匕首就已不在布拉德利先生的手裏。

    那人握着匕首，毫不猶豫地施展了【壓制術】——

    「......！」

    ——伴隨着一陣驚呼，他割下了倒在一片血泊里的布拉德利先生的頭，接着自己也口吐鮮血，昏死過去。

    恐怖的襲擊轉瞬即逝。

    布拉德利先生死了。

    難以置信。

    我甚至懷疑自己睡着了，而這僅僅是一場夢。

    「咚——！」

    可是，又一聲巨響宛如在宣告一切尚未結束。

    頓時白光覆蓋了會議室。

    仍未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的我連忙俯身閉眼，避免這莫名其妙的混亂波及到自己。

    「......」

    「......你、你們！住手！」

    是埃盧爾菲子爵在說話。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抬起頭：

    此刻，貝琳兒小姐正站在領主的背後，另一名黑幫男子一面趁眾人遲疑之際用魔法鎖死了門，一面手持小刀逼迫領主不要亂動。

    領主照辦了，可他看上去一點也不緊張。

    旅行者聯軍的代表們愣愣地注視着這一變故。

    儘管朗曼很快便恢復了冷靜，但他仍不敢輕舉妄動，只是默默等待貝琳兒小姐與黑幫男子的下一步動作。

    「哈雷伍德先生。」

    黑幫男子依舊死死盯住領主，言語中滿是挑釁和瘋狂：

    「『白牢』遠比你想像的要高尚。若非為了赫達拉帝國，我們根本不屑於跟聯軍打交道......不過，我並非赫達拉的遺民，所以我能毫無顧忌地殺了你。」

    埃克托·哈雷伍德張口想反駁，卻遲遲講不出話來。

    「然而，我不會那樣做，因為浪費是可恥的。」

    「......」

    「領主大人，我們不願刁難您。」

    貝琳兒小姐垂下眼帘。

    「請您重新回答剛剛的問題，即聯軍的三個條件......別忘了『白牢』也是符爾沃斯的一部分。」

    「不，我對我的回答還算滿意。」

    領主仿佛根本不在乎貝琳兒小姐和黑幫男子的言論，始終面不改色。

    他看向聯軍的代表們。

    我順着他的視線望去。

    「副司令大人！」

    驚恐的喊叫。

    ——朗曼的脖子被一隻戴了手套的手死死扼住，而手的主人是【鶴舞軍團】的副團長弗朗羅·布蘭奇。

    「你在幹什麼？！布蘭奇！你......！」

    還未等埃克托·哈雷伍德訓斥完，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發生了。

    弗朗羅·布蘭奇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扭曲，一團黑霧包裹了他，接着又迅速消散。

    再次出現的，是一位女子。

    她取代了弗朗羅·布蘭奇，控制着臉上已有懼色的朗曼。

    聯軍代表們紛紛不知所措地站了起來。

    我望着她。

    為什麼......為什麼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