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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第 10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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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霽寒聲看了看少年,搖頭,平靜道:不記得。

    姑射山這樣多的弟子,霽寒聲身為掌門有不記得也是應該,但這個人

    虞禾仔細地打量對方,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這陰森幽怨的目光,精緻到有些凌厲的眉眼,與其說是像霽寒聲,不如說更像謝衡之!

    不對!

    這分明就是謝衡之啊!

    虞禾目瞪口呆地收了劍,不可置信地問:「你你是謝衡之?」

    「呵。」

    對方一聲涼笑。

    虞禾更加確認了,這還真是謝衡之。

    「你怎麼變成這樣了?」她上下打量了謝衡之一遍,又回頭問霽寒聲:「他怎麼變成這樣了?」

    現在的謝衡之看着根本就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身量雖然已經長開,眉眼卻仍帶着少年人的青澀,與他原本的面貌只有些許區別,氣度卻是大相徑庭。

    從前的謝衡之雖然行事囂張,看着卻是個沉穩從容的高人。

    如今的他或許是因為年少的外表,淡然的神色與冷冽眉眼,將他從前那副目無下塵的倨傲顯得尤為明顯。

    「好問題。」他冷冷地看向霽寒聲。「我也想知曉,我為何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顯然是重鑄血肉尚未完全,便急於完成最後一步,才讓謝衡之化成了眼前這副少年模樣。

    霽寒聲倒有些可惜,早知如此,就該讓諸位長老再早些,最好直接讓謝衡之化作幼童

    謝衡之瞥他一眼:「莫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霽寒聲仿佛聽不懂他話中的意思,說:「你曾強行用靈力澆灌八苦樹,被催生出的果實有些許缺陷也是在所難免。」

    顯然是藉口,但用八苦樹重鑄整個身軀的行為,以前也不曾有人這麼幹過,就是出了點岔子也說不明白,姑射山能同意幫忙已經很不錯了,謝衡之即便想計較虞禾也不會同意。

    「這些都是小事,至少你現在有了肉身,不再像抹孤魂野鬼宿在我的劍上了。」

    「我不介意。」他頓了頓,側目看她。「你不喜歡嗎?」

    虞禾愣了一下,說:「倒不是不喜歡,只是覺得有些可惜。」

    謝衡之到底是個人,倘若只能永遠做她的劍靈,只能依附她而活,旁人無法觸及他的存在,看不見也聽不見他。

    這世間萬千美好,於他而言也是霧裏看花,她會覺得這樣很可惜。

    謝衡之薄唇微抿,沉默不語。

    霽寒聲看向虞禾,輕聲道:「謝衡之尚在世間的消息不宜傳開,等到日後時機合適,再漸漸告知世人才好。」

    虞禾點頭。

    關於這點她之前也想到了,雖然謝衡之曾經祭陣,但他惡名遠揚,至今還有不少仇家,名聲也是有好有壞。如今九境才安定,還不適合將他復生的消息傳揚出去,以免招惹到更多麻煩,還會牽連她也成為眾矢之的。

    謝衡之並不在乎世人,但他不想讓自己成為虞禾的麻煩?,倘若這是她需要的,他也會配合她的心意。

    虞禾瞧了瞧謝衡之,笑道:「不過你現在這樣也挺好的,旁人只會覺得你與謝衡之相像,不會立刻想到你就是他,我可以說你是我遠親表弟,一直留在姑射山修行,日後你也好跟在我身邊。」

    「表弟?」他皺眉,似是不大情願。「我是你的道侶。」

    「那也不能真這麼說啊。」

    虞禾對着他的臉比劃了一下。「你長成這樣,我說你是我的道侶,好像我辣手摧花似的,只怕旁人還以為我對你無情,回到九境立刻另覓新歡」

    謝衡之根本不在乎這些,但虞禾自有她的顧忌,說到底還是霽寒聲的錯。

    想到此處,他目光陰沉地掃了霽寒聲一眼。

    霽寒聲一看到謝衡之現在的模樣,原本的陰霾都被一掃而空,絲毫沒有從前對待長輩的敬意,若不是他顧忌到虞禾還在,他必要出言諷刺兩句。

    「既然如此,我命人備下了兩處客居,你們早些歇息。」

    ——

    虞禾如今的修為,歇息也是相當於修煉,謝衡之卻是新生的身軀,不能如從前一般不眠不休。

    等到要回去的時候,她才發現兩個人的居所隔了大半座山頭,也不知道是不是霽寒聲吩咐人刻意為之。

    她倒是無所謂,只是謝衡之

    「不去。」

    「你現在的身份是我的表弟,宿在一處會被說閒話的。」

    虞禾總覺得自己太心軟了,要是她總這麼縱容謝衡之,以後他肯定得寸進尺,要給她找不少麻煩。

    說完她也不管謝衡之答應與否,自己朝着居所走去。

    姑射山鮮有外人拜訪,客居處環境優美,只是顯得有些冷清。

    虞禾回到屋子裏,正在翻看霽寒聲交予她的幾本劍譜。

    她的名氣是心劍帶來的,遠不如謝衡之這樣少年天才,一步步殺出來的戰績要令人信服,到時候在三秋競魁上,想要與她切磋劍法的不在少數,她也需要早做準備才行。

    虞禾在屋子裏看得專心,屋外有細碎的腳步聲響起又不見,她只當作是路過的靈獸亦或是枝頭落下的積雪,並沒有過多留心。

    直到過了兩個時辰,她想親自試一試劍譜上的招式,正推門想要走出去,卻被門口的人影嚇得愣在原地。

    「謝衡之?」

    她驚愕地睜大眼:「你什麼時候來的?」

    謝衡之站在廊下,飄落的積雪卻仍是飛進來,細碎的雪屑堆滿了肩頭,連發頂都有一層薄薄的白。

    他膚色蒼白到嚇人,虞禾摸了摸他的臉頰,簡直冷得像雪一樣。

    「不記得了。」他平靜道。

    虞禾有些氣惱,問:「你怎麼不叫我,不是讓你回去休息嗎?為什麼還要找上來?」

    「我想與你待在一處。」

    他說着停頓了一下,話里似乎有點

    委屈。「我已經許久不曾抱過你了。」

    虞禾這才恍然想起,距離謝衡之身死已經將將近二十年。他在現世中化出的人形如同傀儡,即便擁抱也沒有任何觸覺,而魂識之間的觸碰,到底不如血肉之軀來得真切。

    今日是謝衡之再次擁有血肉的第一天。

    她本來是有點惱火的,一聽他這麼說,火氣立刻消了,張開手臂環在他的腰間,霜雪的寒涼氣息立刻被抱了個滿懷。

    謝衡之低頭,也結結實實地擁抱着她,冰涼的唇瓣試探地親吻在她的額頭,再緩緩移到眉心,而後是臉頰,最後輾轉到嘴唇上。

    虞禾牽着他走到屋裏,感受着謝衡之的親吻。但只要一睜眼,面對這張陌生中帶着熟悉的外貌,已經略顯青澀的少年嗓音,她都會忍不住心生怪異。

    謝衡之一只手扶着她的腰,另一隻扣在她後腦處,細細密密地親吻過她的口中的每一處,冰涼的唇舌也漸漸變得溫熱起來,愈發深入的親密,漸漸生出些令人耳熱的聲響。

    虞禾忍不住推開他,撇過臉喘氣,而後朝他看上一眼,一見那張少年的面容,臉上燒得更厲害了。

    「可以了,就親幾下就夠了。」

    再往後總覺得好奇怪,這張臉的年紀有點太小了吧?她還沒習慣呢。

    「不夠。」他說了一句,俯下身又貼上她,想要繼續方才的纏綿。

    虞禾敷衍地親了一下,立刻翻身下榻想要與他拉開距離。

    謝衡之身體忽然一僵,臉色猛地沉了下來。

    「虞禾。」

    他語氣似有慌亂,伸手像是要抓住她,卻只是抓了一抹虛無,甚至這忽然的動作令他險些從榻上翻落。

    虞禾連忙扶住他,下一刻就被他緊緊按在懷裏。

    謝衡之鬆了口氣似地喟嘆。

    「你還在。」

    「怎麼了?」虞禾拍了拍他的後背。

    她只是將他推開一下,謝衡之也不至於有這麼大的反應?

    「忽然不能視物,還以為你也不在了。」

    知道虞禾還在,謝衡之又恢復了冷靜,失明這麼大的事被他平淡地說出,仿佛只是手上割了個口子。

    「看不見了!」

    虞禾忙從他懷裏退開,起身整理整理自己的衣衫,邊整理邊說:「你別走動,我請姑射山的醫者為你看看,好好的怎麼會看不見呢?」

    謝衡之抓住她的手,說:「此處有冰曇的香氣。」

    虞禾停下動作,疑惑道:「突然說這個做什麼?」

    「眼盲以後,我才聞到有香氣。」

    在此之前,這一路上的青松與古木,他都聞不到任何氣味兒。

    新獲肉軀,些微的不足並不要緊,此刻看來,顯然不止是失去嗅覺那樣簡單。

    恢復了嗅覺,眼睛卻又看不見了。

    虞禾嘆氣,她就知道,復生哪有這麼簡單的,一顆果子化出的血肉肯定是有瑕疵的。

    她要為謝衡

    之整理衣發,好帶他去找長老們看看怎麼回事?_[(,謝衡之卻按着她的手臂,將她拉近了自己。

    「不急。」

    他低喃一聲,又將唇瓣遞上去,耐心地將親吻繼續。

    ——

    在姑射山歇到了第二日,虞禾還沒習慣眼前的少年,怎麼都不肯讓謝衡之做到最後一步,最後只讓他埋首在自己頸間,喘着氣自行解決,而她補償幾個親吻了事。

    第二日拉着眼盲的他去找長老問話,幾人也都說不出個緣由來,只猜測是謝衡之魂識異於常人,八苦樹的果實更不是凡人血肉,有些異常也不是他們能夠把控的。雖然眼盲,但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自己好了呢

    霽寒聲的掌門風度,讓他沒有當着眾人的面幸災樂禍,但還是風涼地笑了笑,說:「反正盲眼的滋味也不是頭一回,應當習慣了。」

    謝衡之以前當大魔頭的時候,被眾仙門圍剿,有一次重傷便是瞎了眼,三年後才能視物。還有他當初扮作三十二在虞禾身邊,也曾短暫的目盲過,當瞎子這種事,他再熟悉不過。

    謝衡之聽到霽寒聲的話冷冷一笑,牽着虞禾的手,忽然問她:「我若一直眼盲,你可會厭棄我?」

    「啊?」虞禾覺得莫名其妙。「當然不會了。」

    謝衡之腦子有病她都忍了,眼睛有病說不準還能安分一點,她有什麼好厭棄的

    霽寒聲看着謝衡之現在的模樣,只覺得他討嫌得過分,連這身姑射山的弟子服都覺得刺眼,簡直想立刻將他這身衣服扒下來轟出姑射山。

    ——

    謝衡之既然已經恢復了身體,其他事可以回到棲雲仙府再想辦法。虞禾將消息告知了鶴道望,很快便被催促着讓謝衡之也回去幹活。

    她只能作別霽寒聲,帶着謝衡之匆匆趕回棲雲仙府。

    而謝衡之的眼盲果然也沒有持續太久,十二個時辰後忽然又能視物了,與之而來的是他忽然的沉默。

    嗅覺視覺過後,輪到了聲。

    虞禾帶着謝衡之去濟元藥宗找公儀蕤,鶴道望知曉謝衡之變成了少年的模樣,本來是在處理公務,放下手中的事務便通知了薛琨一同去看他笑話。

    除了薛琨對他意氣風發的少年時頗為懷念以外,其餘人大多是趁機譏諷他兩句。

    鶴道望尤其如此。

    謝衡之十三歲橫掃一眾同修,一劍揚名天下,鶴道望就是被他橫掃的諸位同修之一,直接被他擊碎了劍修的道心,比任何人都討厭他的少年時期。

    「表弟?宋筠?呵謝衡之,你也有今天。」公儀蕤嘲笑他。

    宋是謝衡之的母姓,有一個化名日後也方便他行事,現在對外只能說他是虞禾在姑射山修行的親人。

    「做了這麼多,還不是連名分也沒有。」鶴道望不緊不慢道。

    謝衡之口不能言,任由他們冷言冷語地奚落,眼神仿佛在說:「等我恢復就把你們都殺了。」

    「峰主你不要拱火了。」虞禾無可奈何,誰讓謝

    衡之人緣這麼差的,明明以前鶴道望才是棲雲仙府最不受待見的。

    自從謝衡之叛出仙門,大名在告示碑最顯目處掛了一百多年,至今還沒有抹去,鶴道望的人緣不再是棲雲仙府墊底都要歸功於他。

    薛琨適時地站出來,說:「我有意讓汐音接手劍宗事務,培養她做日後的宗主,我在劍法上的境界不如你,你既是她師父,若是能幫襯一二再好不過。」

    謝衡之在劍道上一直是天資過人,縱使修為大減,劍術與天賦卻不會憑空消失,能在劍宗做點什麼也是好事,總好過一直跟虞禾纏在一起。

    他們都不認為一個姐弟的名頭,會讓謝衡之有所收斂萬一他行事無所顧忌,傳出去實在有損仙府名譽。


    謝衡之看向她,用目光詢問她的意思。

    虞禾點了點頭:「也好,那你去劍宗幫忙。」

    但她轉念一想,又說:「他現在修為不如從前,不要讓人欺負他。」

    鶴道望:「你在說笑嗎?」

    ——

    悔過峰的事務有很多,虞禾想要先將堆積的外務一鼓作氣處理完,於是出走了半個月都沒回去,只讓悔過峰弟子將妖邪送去罪牢。

    等她再回去的時候,才走到悔過峰的山門,就看到告示碑又更新了。謝衡之顯目的大名下,列着幾個弟子名單,「宋筠」二字赫然在列,擺在宋筠旁邊的,正是她的名字。

    「什麼玩意兒?」虞禾震驚地走過去細看,才發現上面寫着的小字。

    「毆打花月道宗弟子,致其胸骨皆碎,違反《棲雲仙府法規》第二十七條。」

    「毀壞告示碑,違反《棲雲仙府法規》第四十六條。」

    「恐嚇玄宗長老,違反《棲雲仙府法規》第」

    而她那處只寫着「管教不嚴」四個字。

    不等虞禾找上謝衡之,她一回到仙府,他就已經到了悔過峰等她。

    謝衡之無論到哪兒都是風雲人物,甫一現身,就有一眾目光齊刷刷朝着他看去。

    虞禾跑過去拉着謝衡之就走,邊走邊驚嘆:「你幹了什麼?為什麼打人?」

    謝衡之沒有說話,虞禾這才反應過來。「你今日不能開口了?」

    他點點頭,虞禾拉着他去找鶴道望。

    鶴道望才處置完一個囚犯,正坐在洗心台上平復體內魔息。

    見到謝衡之來了,沒好氣道:「看到告示碑了?」

    「峰主,這是怎麼回事?」

    「不是寫得很明顯了,他將一個道宗的弟子砸在告示碑上,渾身骨頭斷了一半,人還在藥宗修養。道宗的告示碑被他砸出了裂紋,還有玄宗長老那處,正等着你去賠罪。」

    虞禾聽得頭痛不已,扭頭問他:「你打人做什麼?」

    謝衡之雖然稱不上脾氣好,但也不是個會無緣無故動手傷人的性格。

    謝衡之微微啟唇。

    虞禾認出他的口型,是在說「事出有因」。

    什麼原

    因能將人打成這樣?

    仙府無權處置謝衡之,他也不會任人管教,所以才要等到虞禾回來。

    她有點頭疼,嘆了口氣。「等他恢復了,我會詢問原因,再向人賠罪。」

    鶴道望面色嚴肅,說:「他現在是你身邊的人,你若想日後將他的身份昭之於眾,不被眾人為難,就不能讓他繼續惹是生非。」

    虞禾應下後,將事務交接給各部弟子。

    鶴道望派她頻繁出外務,每一次都逼得她用盡全力,雖然身心疲憊,卻也在短時間內讓她的實戰有了極大提升。過段時日的試劍會與三秋競魁,她若是現身後被要求切磋,應對起來也不至於吃力。

    夜間,虞禾將事務處理完,手上化出一把劍。

    「不論修為,只有劍法的切磋。」她說。

    謝衡之領會了她的意思,在她出劍時也立刻起劍去擋。

    從前虞禾跟謝衡之比試,根本是單方面的被碾壓,直到現在才稱得上是切磋。

    劍招有來有回,有變有拆,相同的劍意,如出一轍的劍勢,到最後虞禾只輸在更為精巧的劍技上。

    謝衡之劍技醇熟,數百年的光陰,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超越,而虞禾的進步神速,連她自己都忍不住驚嘆。

    她對自己很滿意,歡喜地收了劍,坐在台階上問:「為什麼你會突然打人。」

    謝衡之已經能開口了,與之而來的是忽然降臨的寂靜無聲。

    「有人謠傳,我是你與霽寒聲的私生子。」

    雖然過了幾日,謝衡之再提起這件事,開口時仍帶了點陰森的殺氣。

    虞禾沉默一瞬,猛地站起身,憤憤道:「我在外出生入死,居然還有人造我的謠!」

    這還道什麼歉!她才不去!

    謝衡之聽不見她的聲音,看着她說:「我的魂識與你心劍始終一體,你若願意,隨時可以讓我感知到你。」

    虞禾的聲音也好,心意也好,他都能感知到。但是自從他的魂識分離出去,她就封鎖了共感,並不通過心劍的感應傳遞心聲。

    本不必這麼麻煩,他們是世上最親密的人,沒有什麼是需要解釋,沒有什麼是彼此不知道的,這有什麼不好?

    虞禾搖搖頭,說:「不能總這樣。」

    「為什麼?」

    她愣了一下,說:「因為我是我,你是你。」

    謝衡之聽不見,但能清晰地辨認出她的口型,能夠明白她說的是什麼意思。

    他沉默着沒說話,盯了她一會兒,靠近想要親吻。

    虞禾瞥見路過的人影,後退躲避了一下,確認人影不見,才飛速地親了他一下,說:「我還有事處理,過幾日」

    她想了想,又沒有把話說盡,萬一過幾日事情辦不完怎麼辦,還是不要提前答應了。

    謝衡之淡淡地應了一聲,看着她又走遠了,繚亂的劍氣直接將院子裏的海棠摧殘殆盡。

    虞禾這一次外出很久,再回來就聽說謝衡之與人

    切磋,不慎將人打傷。

    柳汐音對外解釋是:「他五感不全,影響了術法,只是誤傷。」

    謝衡之的回答是一聲冷笑,「暫且饒他一命,再有下次」

    虞禾趕回棲雲仙府就聽聞了這件事,自然是氣得不輕,不明白他怎麼這麼快又能惹出事端,氣得回到仙府也不見他,處理完事務就走了。

    謝衡之在劍宗遲遲等不到人,一直到後半夜,才聽說虞禾已經離開仙府,沉默着也不說話。

    本來謝衡之就偶爾會有一兩日在仙府找不見蹤影,也沒人能夠管教得了他,他突然不見,其實也不會引起什麼注意。

    柳汐音有問題想要請教,連着三天見不到人,算了算日子,才覺得不對勁,去桃花潭水尋找,也沒有見到他的身影。

    柳汐音找上了悔過峰,將此事告知了鶴道望。

    鶴道望不緊不慢道:「不用急,謝衡之自有分寸,他從來都是睚眥必報,當心壞了他的好事。」

    虞禾趕回棲雲仙府的時候,堆積的事務總算處理完了,歡歡喜喜地交接完就去找謝衡之,想要拉着他出去遊玩,就聽人說他好幾日都沒有現身,不知道去哪兒了。

    虞禾怎麼都找不到人,這才開始心急。

    柳汐音提醒道:「師父再過兩日,又會失去五感,若沒有在一旁照看,我實在擔心」

    虞禾疑惑道:「失去五感?」

    「前輩不知?」柳汐音有些驚訝。「師父不曾向前輩提起嗎?」

    謝衡之輪流失去五感後,會在第六日,所有感知同時失去。

    整個人身處黑暗,聽不到聞不到也摸不到,無法發出任何聲音,一切都淪為未知。

    每到那個時候,他就會回到桃花潭水,獨自度過這段難熬的時間。

    但這一切,謝衡之從來沒有向她提起過。

    虞禾很忙,也從來沒有發現這點。

    謝衡之與從前不同,她總擔心自己護不住他,是不是反而冷落了他,讓他感到傷心了?

    虞禾想到此處,忽然就變得很想很想見他。

    好在即便不用到心劍之間的感應,她也知道謝衡之會去哪兒。

    ——

    婆羅山有一層陣法,外人無法進入,只會如同鬼打牆一般,不斷在附近打轉兒。

    這層障眼法不會攔住虞禾,卻如她所料,將謝衡之攔在了外面。

    虞禾在婆羅山附近找到謝衡之的時候,他正坐在一塊石頭上編花環,腳邊還擺着好幾個已經編好的花環,有的小花已經枯萎了,耷拉在同樣蜷曲的葉子上。

    見到虞禾出現,謝衡之似乎早有預料,從容不迫地挑了最好看的一個花環戴在她頭上。

    「你怎麼在這兒?」

    虞禾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乾脆一把將他抱住,將腦袋埋在他胸前,他的衣襟上還有微苦的茶香。

    謝衡之指了指自己的嘴唇,示意他現在說不出話。

    虞禾急着出來找他,打

    斗中髒亂的衣衫還沒有換下來。

    她帶謝衡之回到了婆羅山,舊屋舍也有術法的氣息??[,過了這麼久,屋子裏一點灰塵都沒有落下,婆羅山的時間恍若停留在了六十多年前的夜晚。

    她找了乾淨的衣物,去院子後面的冷泉中沐浴。

    那片冷泉就是謝衡之從清聖山挖過來的,聽說清聖山的人找了好久,還以為這塊靈泉也被封在了魔域,誰知道是藏在了婆羅山。

    天色暗下來,銀白的月輝落下,灑在泉水上,是一片浮動的碎銀。

    虞禾泡在靈泉中洗滌傷處,謝衡在她身後替她梳理髮絲。

    他沉默着無法開口,她便自顧自地說:「我已經把任務都做完了,這次試劍會在雪境舉辦,我們可以一起去看冰燈上次的事我也沒有真的生氣,我就只生氣了一下,轄地里有百姓失蹤,我去救人了,不是真的不想見你。」

    謝衡之停下手上的動作,將她扳過來正面對着自己。

    虞禾看到這張臉,突然又有點不好意思,小聲說:「這段時間有些冷落你,你真的生氣了?」

    她又說:「而且你五感消失的事情為什麼不跟我說,你不說我怎麼知道。」

    謝衡之本來表情稍柔和了些,聽到她這麼說,強忍立刻起身離開的衝動。

    虞禾本來還想再說,謝衡之撥開她濕透的髮絲,俯身親吻她的細頸。

    冷白的月光灑下,她的脖頸就好像一截白嫩的玉藕,兩人的髮絲在水面漂浮,又纏繞在一起,像密不可分的水藤。

    虞禾本來是想要哄一哄謝衡之的,所以這次他想要做什麼,她盡力配合也就是了。

    因此親吻到最後逐漸過火,轉變為更親密的交纏,她也沒有什麼抗拒。

    冰涼的泉水,仿佛也跟着升溫。

    細碎的月光隨着泉水的翻湧折射着銀色光斑,嘩啦啦的水聲中,虞禾被他扶起來,在石岸上坐好。

    謝衡之仍濕淋淋地在泉水中,他仰起臉看她,原本略顯蒼白的少年面孔,此刻終於多了些紅潤,唇上沾染了水光,艷麗得尤為明顯。

    他微微啟唇,露出些舌尖,虞禾配合地低頭吻他。

    一切還在繼續,一直到她有些受不住了,準備叫停的時候,謝衡之忽然將她翻了一個身,從後逼近她,略青澀的少年嗓音,低聲道:「我是你的劍靈,只要你願意,什麼也不必說,我都能感知到。」

    他不明白,為什麼虞禾一定要將他分離出去。

    她去哪兒都不帶上他,似乎是嫌他麻煩,又是否她其實仍是希望能夠擺脫他。

    我是我,你是你,又是什麼意思?

    好似將他分離出來,便可以不再理會,不再需要他,也不用因為心中善良而不忍殺他為難。

    時間一到,謝衡之能夠如常開口說話。

    此時虞禾終於明白謝衡之在計較什麼,她壓抑着紊亂的呼吸,勉強想要扭過頭。

    謝衡之撥開她濕透的髮絲,看清她在月光下緋紅的面頰,辨認出她破碎的語句。

    「我是希望你有自己的身體,你是人,不只是劍靈」

    她說:「世間萬千風光,你都要親自去感受,我不喜歡束縛別人,尤其是你我喜歡你,但你還是謝衡之。」

    謝衡之明白了她的意思,抱着她低低地笑了起來,小聲道:「你不會束縛我,你喜歡我,怎麼對我都無所謂」

    他緩慢,而後堅定道:「就算你殺了我,我也心甘情願。」

    虞禾悶哼一聲,說:「可以了夠了」

    謝衡之非但不停下,反將她按了回去,故意不看她的口型,附在她耳邊,沉聲問:「我聽不見,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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