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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猶豫，是因為明悅覺得讓周仁專程去道歉，有些上綱上線，也太得苛刻了。
畢竟過去那麼久了，不該揪着不放。
可轉念一想，所謂的過去那麼久了，也只是對於他們來說過去了而已，對陳博遠的影響會存在一生——他結婚的對象不是自己選的，雖然任菀人不錯，也對他有感情，但這些都改變不了他們最開始在一起的契機，這是個過不去的坎兒。
明悅想，同樣的情況換到周仁身上，周仁肯定也是過不去的，但她沒有用這種換位思考的方式跟周仁溝通——之前試過了，很失敗。
因為周仁是不會把自己代入弱者的，她讓他換位思考，他只會說：我身上不存在這種可能性。
他生來就擁有了太多，所以他不會去浪費時間庸人自擾，可能她的這種行為還會被他視作聖母心吧——但明悅一直也沒覺得自己有多善良，她也不是隨便看到一個人就去同情，只是單純地不想別人的生活因為她受影響罷了。
周仁連這一點都無法理解……明悅想到這裏有些絕望，她終於明白為什麼那麼多夫妻和情侶會因為「性格不合」離婚了。
這個離婚的原因看起來像個冠冕堂皇的藉口，但只有真正經歷過的人才會懂其中的艱辛和絕望，也不是只靠着喜歡和愛就能克服的。
明悅長嘆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與此同時，客廳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哪位？」明悅睜開眼睛扶着腰從沙發上起來，朝門的方向走了過去。
「是我。」門外是舒欣的聲音。
明悅停在門前開了門，就看到舒欣拎着水果站在門口，「管家剛買回來新鮮草莓，我記得你之前說好吃，給你送一些過來。」
明悅聽得心口一暖，沒想到她隨口一句話，舒欣都記得這麼清楚。
她挽着舒欣的胳膊將她帶進了客廳，兩人一起坐了下來，舒欣低頭看了看明悅的肚子，「現在越來越累了吧？有什麼事情就找人幫你做，別不好意思。」
明悅「嗯」了一聲，看着舒欣溫柔體貼的模樣，很難想像周仁在這樣的家庭里怎麼會變得那麼冷血的。
「媽，你覺不覺得，周仁這個人的性格……跟你和爸都不太一樣。」明悅沉思了一兩分鐘，主動開口和舒欣討論起了這個問題。
她的說法比較委婉，畢竟舒欣是周仁的親媽，她總不能去跟別人親媽說「我覺得你兒子太冷血了」，這不是在找茬吵架麼？
不過舒欣的理解能力很到位，明悅這話一出來，她便猜到她要表達什麼了：「你是想說，他比我和他爸爸都冷漠是吧？」
明悅訝異不已，難道她也這麼覺得？看來舒欣對周仁好像沒什麼親媽濾鏡。
「其實周仁的性格隨了他爸爸。」舒欣說了一句讓明悅更震撼的話。
明悅聽得直接睜大了眼睛——不是吧？周蘊勵看起來不像那種冷血的人啊，上次他聽說陳博遠的事兒之後，還聯繫了朋友去處理的。
舒欣看到明悅的表情，被逗笑了：「這麼驚訝嗎？」
明悅尷尬地笑了笑，「爸的性格很好，對人也很隨和。」
「你聽過外面的人怎麼評價周仁嗎？」舒欣說，「跟你評價他父親一樣。」
明悅聽完舒欣的話愣了一下，還真是——周仁在外面風度翩翩，待人接物都是彬彬有禮，將教養和貴氣體現得淋漓盡致，就算是在酒會上跟一個服務生對上眼，他都會說一句「你好」。
幾乎見過他的人都會誇他性格好，媒體更是恨不得把所有褒義詞都拉到他身上。
「他們父子的性格很像，有禮貌，但心理上的邊界感很強，對朋友和家人是一個態度，對無關緊要的外人是另外一個態度。」
「年輕談戀愛的時候，我的上司因為犯了一些錯被公司開除了，我被領導安排接替他的位置，當時我有一種說不出的愧疚感，總覺得自己非常對不起原來的上司，他雖然犯錯了，但工作中很照顧我，我跟着他也學了不少東西，所以那段時間我心裏很不舒服。」
「但我去和蘊勵說的時候，他完全沒有辦法理解我在難過什麼，他認為上司只是工作夥伴而已，他教我工作，也只是為了方便我為他做事，他犯錯了就該得到懲罰，而領導決定讓我接替他的位置，說明我能力突出，我應該感到高興。」
「那次我們吵架了，我覺得他太冷血了，不夠理解我，但後來我發現，其實我也不理解他。」
「他處在那個位置和環境，如果不夠『冷血』，會遇上很多麻煩，他曾經心軟過一次，給了一個有問題的財務一次機會，結果公司虧損了一個季度的營業額，雖然那個財務後來坐牢了，但這些窟窿都要他來補。」
「那次之後我就開始有些理解他了。」說到這裏，舒欣釋懷地笑了笑，「雖然我們談到這種事情還是會有分歧，但他不會想改變我，我也不再試圖改變他，這三十多年也就這麼過來了。」
明悅聽完舒欣說的這件事情之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但……陳博遠的事兒，跟這個還是有些區別。
「如果你是因為這個擔心周仁對你和孩子不好，那沒必要，他是我兒子，這一點我還是保證得了的。」舒欣猜測了一下明悅的想法，先說了幾句讓她安心的話，「不管孩子是怎麼來的，他肯定會愛孩子。」
「我剛才去望海匯的時候，周仁找我了。」明悅長吁了一口氣，主動和舒欣提起了剛才的事情，「我們簡單聊了一下。」
舒欣：「嗯？聊得怎麼樣？」
明悅：「如果我說我希望他去給陳博遠道歉，您會不會覺得我太上綱上線了？」
舒欣思考了十幾秒，然後搖搖頭：「不會，我理解你的心情。」
「其實他和他老婆現在感情還不錯，但我沒辦法用他們現在還不錯這個理由去合理化周仁之前的行為，他就是在用強權打壓別人，而且事情是因我而起的，他不去道歉，我這裏永遠翻不了篇。」明悅揉了揉頭髮，想起周仁的態度，心情有些煩躁，「但他不理解我，我們很難溝通。」
「那就先不溝通。」舒欣拍拍明悅的肩膀，「既然你都把和好的條件告訴他了，考慮的事兒就交給他吧，他想清楚了會找你的，別管他了，現在你的身體和心情才是最重要的。」
「我讓老爺子找他一趟，在他做決定之前，不准他來打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