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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回曾致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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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致帶着一群端着晚膳食盒的宮人朝康福宮這邊走,見滿兒在踢着一個牛皮蹴鞠,不偏不倚正好踢到了曾珏的腿上,然後落在他的腳下,再向前滾動。

    曾珏一步上前,彎腰將牛皮蹴鞠拾了起來,滿兒跑到他的面前,道,「謝謝玉凌子叔叔,你陪我一起玩好麼,」

    「好啊,」曾珏牽起滿兒的手,來到一塊空地上,和滿兒一起玩蹴鞠。兩人一起小跑着,一起歡笑着。

    「以後你每日都陪我玩好不好?」滿兒玩得很開心,仰頭問道。

    曾珏猶豫了一下,蹲了下來,摸了摸滿兒的小臉,道:「我也想每日都能陪你玩,可是……」他怕二弟不高興啊,都說好了就三日。

    站在遠處的曾致聽滿兒喊他自己的親爹為叔叔,頓時心裏一擰,見他們親父子玩得開心的畫面,心裏更是五味雜陳。他突然感覺,這簡直就是自己的罪孽啊!

    「滿兒!」曾致朝他們走了過來。

    滿兒見曾致過來了,便跑到曾致面前,喊:「父皇,以後你讓玉凌子叔叔每日都來康福宮吧,他說他也想每日陪我玩!」

    曾致聽滿兒喊自己為父皇,他都不敢看曾珏,因為他覺得自己現在沒臉看自己的大哥。若大哥有一日知道他故意隱瞞,他該如何解釋?

    「滿兒,玉凌子叔叔只能陪你玩這幾日了。你明日開始去國子監讀書吧,父皇已經幫你找了三個伴讀,年紀都和你一般大,你可以和他們一起玩。」

    滿兒聽說去國子監讀書有伴玩,高興得歡蹦亂跳,「好哦好哦,我明日就要去讀書嘍!」

    曾致牽着滿兒進康福宮,滿兒還回頭朝曾珏揮了揮手,再扮個鬼臉,才跟着進去了。曾珏羨慕又惆悵地看着曾致牽兒遠離自己的視線。

    曾致整個過程中始終沒敢看一眼大哥曾珏。他失魂落魄地進了康福宮,宮人們見曾致不高興,都趕緊擺好食盤,退得老遠老遠,連呼吸都緊屏着,生怕惱了曾致。

    寶芬聽說皇上要進來了,早早就跪下了,低垂着腦袋。

    曾致根本沒心思注意她,一進來便坐下了,腦子裏還在想着剛才的那一幕。

    「皇上,寶芬來了,她還在跪着呢!」寶菱提醒一下。

    曾致懵然抬頭,看了一眼寶菱,再看了看跪着的寶芬,「寶菱,她是你妹妹?寶芬?快起來吧!」

    寶芬起來後,便遠遠地立在一邊。

    曾致又起身來到餐桌旁坐下了,寶菱與滿兒也都跟着坐下,寶芬還不敢動彈,一直低垂着頭。

    寶菱起身將寶芬拉着坐下,道:「皇上,寶芬可以跟着一起吃麼?」

    曾致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聽寶菱這麼一說,抬頭掃了一眼一直低頭的寶芬,朝她淡淡一笑道:「寶芬,你別太拘謹,都是自家人。」

    寶芬聽曾致說是自家人,便放鬆了些,皇上能把她當自家人,該是多榮幸的事啊,她終於敢略微抬頭瞧一眼曾致了。

    不瞧不打緊,這一瞧,她頓時呆住了。

    眼前的皇上如此年輕、如此英俊,還一點架子也沒有,他那個淡淡的笑容,讓寶芬有些恍神。皇上果然是皇上,這等姿貌這等風度比平時見到的那些凡夫俗子不知強多少倍去。

    寶菱見寶芬看呆了,輕輕碰了一下她的胳膊,「快吃吧。」

    寶芬被寶菱這麼一碰,終於回過神來,窘得臉通紅通紅。她心裏暗驚,自己一個女孩子家家怎麼能盯着皇上看這麼久呢!

    寶菱知道寶芬這一眼便對曾致刮目相看,甚至是一見鍾情了。

    寶菱也不知自己有意撮合他們的做法對不對,因為聽寶芬說想找一個有頭有臉而且對她好的人。曾致是皇上,當然夠有頭有臉了,至於能不能對她好,這讓寶菱有些擔憂。因為曾致從進來到現在一直心事重重的樣子,還沒有正眼瞧一下寶芬。

    寶菱知道,若曾致真能喜歡上寶芬,以他的為人,絕對會對她好的,怕就怕……曾致一根筋。

    用過晚膳後,寶菱找出一副圍棋來,說:「寶芬,你陪皇上下幾盤棋吧。」

    寶芬犯窘地說:「姐,我……我不會下圍棋。」

    寶菱怔住,突然想起寶芬自小沒讀過書,更不會下圍棋,不像她,因為在靖寧府讀了幾年書,還整日與曾珏一起下棋、作詩、猜字謎。

    曾致見寶菱拿出了棋盤,也提起了興致,不願再想剛才的事,來到棋桌邊坐下,道:「寶菱,陪朕下幾盤吧。」

    寶菱尋思了一下,柔聲道:「寶芬不會下棋,皇上能不能教教她?」

    寶芬聽姐姐這麼說,有些激動地坐在棋桌的另一頭。沒想到,曾致卻臉露失望,他還真沒這等閒情去教一個剛認識的小姨子下棋。

    但他也不好直說自己不願意,便沒作聲。

    這時,滿兒跑了過來,「父皇,你教我下棋吧!」

    「好,父皇教你。」曾致爽快地答應了,見寶芬坐在對面似乎很尷尬,他便補了一句,「你們一起學吧。」

    寶芬朝曾致柔媚一笑,點了點頭。

    寶菱見安排妥當了,她就轉身回書房了,伏桌寫寫字、看看書。

    曾致回頭看了一眼寶菱的背影,心裏又是一陣幽嘆。

    曾致教滿兒與寶芬下了好幾盤棋,寶芬一點長勁也沒有,還沒有滿兒學得快。曾致笑而不語,他是不會直說寶芬沒有寶菱聰明的,儘管他在心裏已是這樣認定的。

    見滿兒也有些累了,他便哄着滿兒睡覺。滿兒睡着了,他見寶菱一直在書房也不肯出來搭理他,就走出了康福宮。

    這時,他見曾珏也已不在院門前,而是換了新的一批當值的侍衛,他惆悵地嘆了一口氣,回了他自己的永和殿。

    寶菱遣宮女將寶芬送回嘉寧府後,仍伏桌前看書。

    曾珏用了晚膳後,本該歇息一晚上,第二日才會輪到他,可是他硬是勸了一位侍衛回去,要替人家當值。

    大約一個多時辰後,曾珏突然聽到康福宮裏傳來一陣哭聲,滿兒哭了!而且哭的聲音越來越大,寶菱與宮女怎麼都哄不住,而且是越哄他,他哭得越凶。

    曾珏有些心急了,便要衝進康福宮,被旁邊的侍衛一把拉住了。

    「玉凌子,皇子只是哭了而已,他好幾次都是這樣的,你進去做甚?若沒有什麼大事,侍衛們是不能跨進康福宮一步的!」

    「可是,皇子哭得這麼厲害,難道要置之不理麼?」曾珏反問道。

    「小孩子哭夠了自然會好的,這又不是什麼大事!皇上對皇后娘娘可不是一般的在乎,你冒昧地進去,小心皇上治你大罪。」

    曾珏當然知道曾致不會治他的罪,也顧不得皇上會不會不高興,不再猶豫,沖了進去。

    曾珏還沒能進滿兒的房,就被宮女攔住,「你一個侍衛,怎麼跑進來了?」

    寶菱一聽說是侍衛,便抱着滿兒往門外瞧,見是玉凌子,朝宮女道:「你別攔着,讓他進來吧。」

    「娘娘,這怎麼可以,又沒發生什麼大事,一個侍衛闖進來,皇上他會……」宮女欲言又止。

    曾珏聽寶菱開口答應了讓他進去,也根本不聽宮女這般廢話,就直接進來了。

    「你……你……」宮女着急,又不敢將曾珏往門外推。


    寶菱朝宮女訓道:「你退下吧!」

    宮女也不知道自己哪裏做錯了,咬了咬唇,退下去了。

    滿兒仍然在大哭,眼睛都不肯睜開,應該是做噩夢了。

    曾珏走過來,從寶菱手裏接過滿兒,哄道:「滿兒,你別哭了,我們玩蹴鞠吧?」

    滿兒的哭聲突然止住了,他睜開了眼睛,看着眼前的曾珏,喜道:「真的?玉凌子叔叔真的要陪我玩蹴鞠?」

    「當然了,我說話算數的。」曾珏拿出帕子給滿兒拭眼淚。

    寶菱聽他們倆說還要玩蹴鞠,便將滿兒的衣裳拿過來,幫他穿好。

    因為院子裏太黑了,根本玩不了,他們只能在屋裏玩。好在康福宮正廳足夠寬敞,他們倆踢來踢去,一點兒也不顯得侷促。

    宮女立在外邊,心裏一直很緊張,大晚上的一個侍衛跑進皇后娘娘的寢宮來,實屬不妥。若皇上知道了,她這個當宮女的,估計也要連累被罵。

    寶菱坐在旁邊看着他們倆高興地玩,越來越覺得這個玉凌子像曾珏,不僅眼神像、身形像,就連動作、舉止都十分地像,而且……都是她喜歡的。

    宮女見寶菱對一個侍衛看得如此入神,心裏暗暗吃驚。她平時可是注意到了,寶菱可是連皇上都不大看的,怎麼今日對一個侍衛如此上心?

    宮女越想越後怕,壯着膽子走到寶菱面前,小聲地道:「娘娘,皇子已經不哭了,是不是該回房睡覺了?」

    經宮女這一提醒,寶菱才意識到此時時辰真的很晚了,而自己過分沉迷地看着眼前如同曾珏的影子,實屬不該。他不是曾珏,她不能動情!

    「皇上駕到!」外面響起首領太監的聲音。

    宮女嚇得不行,「娘娘,怎麼辦?皇上來了!」

    寶菱見宮女如此慌張,鎮靜如常地道:「何必慌張,皇上來了又能怎樣,莫非我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她心裏還想說,哪怕她做了什麼不當之事,也不歸曾致管。

    寶菱話剛落音,曾致已進來了。

    「寶菱,聽說滿兒一直哭……」曾致話說一半,發現曾珏竟然也在這裏,頓時僵住,半張着嘴,沒有將話說下去。

    曾珏知道曾致此時心裏會有些不舒服,便深深地朝曾致作了個輯,退出去了。

    寶菱怕曾致怪罪玉凌子,解釋道:「滿兒一直哭個不停,是玉凌子進來哄住了,還陪滿兒玩了好一會兒,你可別怪他魯莽。」

    曾致見寶菱為玉凌子求情,他心裏更為愧疚,他眼前明明是一家三口,而他現在是在硬生生地拆開着他們一家。

    「朕不怪他。」曾致出乎意說了這麼一句。

    宮女見皇上平時那麼在乎寶菱,還以為皇上要大發脾氣呢,沒想到他竟然沒有生氣,一切風平浪靜。

    曾致沉悶地抱起滿兒往房間裏走去,「滿兒,你怎的這麼不乖呀,都什麼時辰了,還想着玩,明日還得早起去國子監讀書,可不許偷懶哦。」

    寶菱也覺得奇怪,她雖然不在乎曾致是否生氣,但她認為他應該會生氣的。

    而且,她覺得曾致與玉凌子之間的氣氛怪怪的。曾致沒有一句詢問的話,而玉凌子也沒有一句解釋的話。

    寶菱覺得這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

    次日傍晚,當曾致再來康福宮時,發現康福宮裏一人也無,曾珏也不在院前。

    曾致有些慍怒地看着院前幾位侍衛,「怎麼回事,皇后與皇子去哪了?怎麼沒人來向朕通報一聲?」

    侍衛們都嚇得不敢喘氣,通通跪下了。

    其中一位膽子稍大一點的侍衛小聲的辯解道:「皇上,皇子下課後,就纏着要皇后娘娘帶他出宮去玩,皇子還點名要玉凌子跟着護駕。皇后娘娘不讓我們向皇上稟報,說是……他們玩一會就回來,不要驚動了聖駕,所以……」

    曾致聽說他們是與大哥曾珏一起出去的,心裏有些慌張,急問:「他們出去多久了?」

    「一個多時辰了。」

    曾致心裏直發緊,都一個多時辰了,天色已昏暗。他們玩的得有多開心,才會連宮都不回了呀?再這樣下去,大哥遲早會知道滿兒到底是誰的孩子,也遲早會知道他與寶菱並未有一點夫妻之實,寶菱的心裏壓根就沒有他!無論他有多努力,就是得不到她的心!

    曾致重重地呼了一口氣,不讓自己緊張。

    他快步進了空蕩蕩的康福宮,朝身邊跟着的太監道:「拿幾壺酒來!」

    太監們趕緊奔忙着去拿酒。

    酒都擺上桌後,曾致揮袖道:「你們都出去!」

    曾致平時喝酒並不多,即使喝也是適可而止。而今日,他真的很苦悶、很煩躁、很壓抑,他覺得自己扛不下去了。

    他問自己,他是不是該放棄了?可他心有不甘啊!

    他仰着脖子喝了一杯又一杯,接連喝淨了三壺酒,才放下杯子。喝得他頭暈腦漲、天地顛倒,站立都難。

    在外面候着太監們進來扶他,他用力甩袖,直道:「出去!出去!」太監們連滾帶爬地出去了。

    曾致扶着牆,慢慢地走進了寶菱的內室,躺在了寶菱的床上,聞着寶菱的留下來的氣息,腦子思緒混亂,昏昏欲睡。

    這時,寶芬來康福宮找寶菱。

    她明的是想來看姐姐,陪姐姐嘮嘮家常打發時間,其實她內心真實想法是想來多看幾眼皇上。

    她自昨夜回去後,她的腦海里就深深地印上了皇上的身影,再也揮之不去。她聽寶菱說,皇上幾乎每日的晚膳都會來康福宮,所以她就揀這個時辰來了,指望着能碰到皇上。

    若能看皇上一眼,她覺得就很幸福很幸福了。

    她進了康福宮,見幾位太監遠遠地站在門外。她心中一喜,肯定是皇上來了,因為她已知道姐姐身邊是一個太監都沒有的。

    首領太監見是皇后娘娘的妹妹來了,想進屋稟報,又怕皇上訓斥,便不敢進,也沒有攔寶芬,而是道:「二小姐,皇后娘娘與皇子出宮玩去了,皇上一人在裏面,怕是喝了不少酒。」

    皇上喝酒了?寶菱很驚訝,「那我進去瞧瞧。」

    寶芬進屋後,見正廳一人也無,並沒有皇上啊。

    她再往書房走,還是沒見着人。她便來到寶菱的內室,見床上躺着一個人,紫色紗縵罩着,她也看不清,皇上不該會躺在這裏睡覺吧?

    她走近了些,輕輕掀開紗縵,發現躺在床上的果然是皇上!

    這個時辰不該是用晚膳的時辰麼?怎麼就只剩喝醉的皇上一人?

    寶芬暗忖,姐姐不喜歡皇上也就罷了,也不能這麼不管不顧呀?皇上可是九五之尊,怎么喝醉了酒都沒人陪,好似還是喝了悶酒。

    曾致睡得稀里糊塗,好似睡着了,卻還存有一絲意識。他翻了一個身,眼睛惺忪地半睜半眯,感覺床邊似乎坐着一位女子。

    他此時頭暈得很,眼神十分模糊,以為是寶菱回來了。只是,今日的寶菱與平日不太一樣,因為為她一直在看着他。

    寶菱何曾會坐在床前這般看他?若在平時,他也不敢躺在她的床上,既使敢躺,寶菱也會將他轟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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