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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二節 黑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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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立權幾乎可以確定,這裏就是地球。

    可是他不明白,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如果是地球,那麼重力和體質上的變化又該如何解釋?

    金字塔在哪兒?與自己同一艘飛船上的那些人,又在哪兒?

    短暫的幻想和激動過後,高立權最終還是確認,這裏不是地球。至少,不是自己熟悉的那個世界。

    這些人的發音系統很是古怪。高立權能夠聽懂他們的說話,卻很難模仿出那種奇怪的音調。就像一個南方人來到北方,因為普通話對音節的輔助作用,雖然對於某些本地方言的具體含義模糊不清,但你仍然可以聽懂河南話、山東話、東北話當中絕大部分意思。可是如果反過來,讓你用相同的語言方式與當地人對話,你肯定不可能說出種類如此繁雜的方言。更糟糕的是,由於北方和南方在語言上的區別差異,閩南語和粵語,對北方人來說簡直不亞於是天書。

    高立權所處的情況就是這樣。他花了好幾天時間,才勉強弄清楚兩種語言之間的聯繫和差別,並且能夠說出簡短的字句。

    就在他醞釀着,想要與外面那些人嘗試溝通的時候,小黑屋的門開了,一個衣衫破爛的流浪漢被扔了進來。

    這人的情況比高立權要糟糕得多。他似乎是病了,渾身上下沒有力氣,身上有很多傷痕,應該是暴力圍毆過。無論高立權怎麼喊叫,流浪漢都毫無反應。半小時後,高立權發現,這個人已經死了。

    外面那些人很快有所察覺。他們顯得很是慌張,不斷的爭吵。

    「都是你****的手狠,不問青紅皂白掄起棒子就朝人腦門上亂打。現在怎麼樣,事情鬧大了。」

    「我怎麼知道他這麼經不起折騰?以前遇到無業人員都是這樣做的。先結結實實打一頓,把他們打疼,打怕,然後管理起來就很聽話。喏,現在關在裏面那個暴露狂不就是這樣嗎?你看他現在還敢多說一個字?媽,比,的連個屁都不敢放!」

    <>「小聲點兒,別讓外面的人聽見。話是這麼說,但你小子當時下手也的確太狠了。我當時是看得清楚,一棍子打在腦袋後面。我就覺得不能這麼幹,可是已經晚了。」

    「放你,媽,的屁哦!你****的當時還不是一樣輪棍子打了?現在拍拍屁股就想撇乾淨?沒那麼容易。老子要是這次犯上事情,咱們幾個誰也別想逃脫。」

    「那麼你說怎麼辦?」

    「這事兒要說想要解決也很簡單。看見裏面那個暴露狂了嗎?他之前就進去了,只是收容所那邊一直沒有人過來接。就把事情扔到他身上。兩個流浪漢為了搶飯吃相互鬥毆,在小黑屋裏打了起來。嘿嘿嘿嘿!你們覺得這辦法怎麼樣?」

    聽到這裏,高立權覺得渾身上下汗毛都豎了起來。栽贓陷害這種事情不是沒有聽說過,可是真正發生在自己身上,恐怕誰也不會覺得有意思,更不會當做笑話一樣看待。

    更糟糕的是,高立權在這裏沒有任何特殊能力。他就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流落街頭的乞丐。

    那些人真的很黑。入夜,他們把高立權牢牢捆住,用抹布塞住嘴,用火把半邊面孔活活燒爛,又用刀子在另外半邊臉上來回亂劃。按照其中為首那個傢伙的意思:流浪漢就該有流浪漢的樣子。渾身上下不能幹乾淨淨,也不能有着英俊的相貌。你見過麵皮白白淨淨的叫花子嗎?反正我是從未見過。你的身上必須全是泥漿和污垢,爬滿蒼蠅和虱子,一張爛臉光是看看就讓人覺得噁心。總之,必須讓高立權符合一個乞丐的形象。

    毀掉一個人,僅僅只需要簡單的暴力。高立權根本無法掙扎,他可以聞到從自己臉上散發出來的焦糊味,還有從那些刀子割過傷口裏滲出來的血腥。他一直在慘叫,卻無法發出聲音。那幫想要逃脫追責的人,以極其殘忍做法,把高立權變成了另外一副模樣。

    劇烈的疼痛。

    難以忍受的痛苦。

    我h我是將軍。

    我不是流浪漢,不是無業人員。

    高立權感覺自己的所有神經都在這一刻全部斷裂,思維意識也陷入黑暗。不,這並不是錯覺,而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真實。那些人身上的制服很是熟悉,似乎在地球上的時候,病毒爆發以前的和平年代也曾經看到過。現在,叫囂聲音最大的那個傢伙,直接掄起棍子朝着老子頭上亂砸。再然後,一切都不知道了。

    醒來,高立權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非常牢固的囚籠里。

    過了好幾天,高立權才弄清楚自己當時的情況。

    他被那些人送進了看守所,罪名就是兩個流浪漢為了盒飯相互爭搶。打鬥過程中,已經死掉的那個傢伙,腦門上挨了高立權狠狠一拳。然後,就這樣嗝屁。當然,殺人者償命這條規矩在很多時候都適用。更不可能因為高立權是無業人員就可以輕易饒恕。該判刑還是得要判刑,該殺頭一樣還是殺頭。這個世界雖然陌生,可是無論在任何地方,都讓人感受到與地球上完全相同的文化成分。

    高立權開始學着用當地人的語言進行交流。這裏有警察,制服與地球上很是相似,甚至就連帽子中央的徽章,都與曾經的國家標誌區別不大。圓形,中間的圖案變成了一座山脈,還有一顆五角星,也是黃底紅星,卻並非記憶中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徽。高立權只覺得思維混亂,眼前的一切都可以跟地球重合,區別也顯而易見。

    當然,那時候的看守所,不是高立權現在被押解過來的宋城監獄。


    負責看守的警察為人比較和氣,只是名字聽起來有些古怪。古里阿卡多,很拗口,說出來也很不舒服。

    其他警察的名字也是如此,券僅限多、華拉粑粑森、呼機里傲、帕森拉多卡……這些名字是如此拗口,高立權花了很多功夫,才勉強記住了幾個經常能夠看到的警察姓名。他不明白:為什麼這裏的人姓名如此難聽?但是他們說話的意思自己卻可以聽懂

    這不正常。

    古里阿卡多的耐心很不錯。他每次送飯過來的時候,都願意聽着高立權說上幾分鐘的話。高立權覺得這是上天給予自己的機會。他不遺餘力的與古里阿卡多溝通,告訴他自己是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的大人物,是統帥部隊的將軍,擁有令人畏懼的權力。只要回到自己原來的世界,或者找到其他失散的同伴,就能證明自己的身份,並且送給古里阿卡多很多貴重的禮物。

    高立權的信念和驕傲,正在一點點被現實磨去。這吧奇怪,餓到半死的人只需要一口食物就能出賣靈魂,被貧窮折磨的人為了錢財願意做任何事。就連幼兒園裏的孩子都知道,想要從老師或者家長手裏得到糖果,就必須老老實實聽話。哪怕大人在某件事情上的概念和邏輯是錯誤的,可是為了吃到甜蜜的糖果,你也必須硬着頭皮,服從他們的要求和意願。

    高立權覺得,只要能夠說服古里阿卡多,讓自己離開,或者古里阿卡多對自己的話產生了興趣,把這些事情報告給他的上級。那麼,就有機會離開這座該死的監獄。

    「我是被冤枉的。」

    「我沒有殺死那個人。他們誣陷我,只要查驗一下屍體上的痕跡就知道不可能是我做的。鈍器致死的痕跡很明顯,他們把人打死,然後推到了我身上,事情就是這樣。」

    「求求你,幫我把這些事情告訴外面的人,或者是你的長官。我一定會報答你。」

    古里阿卡多的性子很是和善,他對高立權的處境表示同情,也說過一些安慰的話。對於高立權提出的要求,古里阿卡多聲稱他一定會儘量予以幫助。至少,會把他說過的這些話,原原本本轉述給看守所長。

    高立權對此深信不疑。幾天接觸下來,他覺得古里阿卡多不是那種不信守承諾的人。自己完全是被人陷害,事情總有真相大白的一天。高立權甚至想過,應該把古里阿卡多當做可發展對象來進行結交。畢竟,蘇浩雖然去了另外一個世界,自己仍然有着不斷擴大「蜂群」的職責。在這裏,也需要「工蜂」。

    直到古里阿卡多帶着幾名全副武裝的警察走進囚室的時候,高立權才覺得自己實在是過於天真。

    「抱歉,我恐怕無法滿足你提出的那些要求。」

    古里阿卡多的笑容非常真誠,語速很慢,聲音也充滿了歉意:「我把你說過的那些話轉告了上面,但是沒人相信,他們都認為你是一個精神錯亂的瘋子。當然,這種事情怪不得他們。你被街道辦事處那些人送過來的時候,已經附帶着一張精神病院開具的診斷書。你是一個極其危險的暴力型瘋子。這在某種程度上,倒也可以減輕你身上的罪責。可是問題就在這兒,我們查過,你沒有家人,沒有戶口,沒有居住地和財產。你,什麼也沒有。」

    高立權只覺得自己的表情凝固在臉上。什麼也沒有,這句話代表的意思實在太豐富了。他自己就是從社會最底層一步步爬上來的活標本,當然知道「沒有」兩個字意味着什麼。雖然這種事情在他看來並不奇怪,可是對於其他人,就有着完全不同的含義。

    即便是流落街頭的乞丐,仍然有着其籍貫地的存在意義。如果他什麼也沒有,那麼問題就顯得嚴重:這個人是從哪裏來的?或者,他究竟是不是人類?

    顯然,古里阿卡多之所以說出這番話的目的,並不是為了探究高立權的來歷。或者應該說,他自己,包括他上面那些人,都沒有意識到高立權身份的重要性。古里阿卡多的笑容很是真誠,他用略帶抱歉的口氣說:「你告訴過我你是被冤枉的,說你沒有殺死那個人。我當然相信你的話。可是你得明白,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不是單單我一個人相信就能改變你的處境。我把你的事情轉告了上面,可是沒有人相信。事情就是這樣。」

    「有一點希望你明白。」

    停頓了一下,古里阿卡多繼續道:「在這個問題上楸我的確是在幫你說話。問題是上面那些人根本不願意聽,甚至對我大肆譏諷。他們覺得你還有利用價值。喏,精神病院開具的診斷書,一個極其危險的暴力型瘋子。知道他們在你頭上安了一個什麼樣的罪名嗎?呵呵,是殺人罪。」

    說話的時候,古里阿卡多也從口袋裏掏出鑰匙,打開鐵籠的門。幾名全副武裝的士兵魚貫而入,分別抓住高立權的肩膀和胳膊,將他的雙臂反扭在身後,再用金屬鐐銬牢牢鎖緊。

    高立權感覺有某種不好的事情發生。可他什麼也做不了。那些士兵的力氣太大了,高立權一個人根本無法應對他們全部。當雙手被擰住的時候,一名士兵走過來,撕下一塊厚厚的膠布,用力粘住了他的嘴巴。除了從鼻孔里發出憤怒而不甘的「唔唔」聲,高立權只能瞪着眼睛,毫無用處的來回扭動身體,拼命掙扎。

    「你一定覺得他們為什麼要把你弄成一個瘋子,對嗎?」

    古里阿卡多淡淡地說:「是我建議他們這樣做的。有個大人物的兒子,前幾天殺了一個女人。這種事情很常見,那些被父母從小慣壞的年輕人,脾氣性格都很暴躁。我看過那女人的屍體,雖然身體被撕扯的七零八落,但臉蛋還算漂亮。聽說,那個混蛋小子想要強上那個女人,對方不從,惹得他興起,所以就把那個女人用刀子砍成了好幾塊。這種事情誰也沒辦法掩飾過去。總得有人站出來為他擦屁股。上面的人一直在尋找頂缸的目標,你出現的正是時候。只有瘋子殺人才會將其分屍,腦子正常的傢伙最多也就是在屍體上發泄一下欲望。既然你什麼也沒有,那麼我們就重新幫你定做一個身份。我記得,你上次告訴過我,你的名字叫做高立權是嗎?很好,上面對你很滿意。殺人這種事情,會上癮的。你在禁閉室里殺了被同時關押的流浪漢,也就肯定會想要在一個漂亮女人夜晚回家的路上,再把相同的事情來上一遍。總之,你玩得很過癮。當警察發現你的時候,你正好坐在一堆被切塊的?體中間發呆。天知道你那個時候究竟在想些什麼。也沒人知道你為什麼殺人以後不逃跑?呵呵!事情就是這樣,我說得已經足夠清楚。如果你還有什麼地方不明白的,我可以再重複一遍。怎麼樣,還想聽嗎?」

    高立權感覺自己的眼鏡正在充血,很多顏色鮮紅的東西,以可怕的速度佔據了整個眼眶。儘管無法說話,他仍然瞪大雙眼,死死盯着站在面前的古里阿卡多。

    「你在看什麼?」

    古里阿卡多順着高立權的眼鏡偏過頭,看見了自己肩膀上剛剛換過,嶄新的警察徽章。

    「一副新肩章。呵呵!你正在看這個嗎?」

    古里阿卡多朝前走了幾步,俯低身子,把那副閃閃發亮的肩章讓高立權看得更加清楚:「沒錯,他們給我加了兩顆星星,還有一條橫槓。我連續升了好幾級。這是一件好事情,我再也不用像之前那樣,每天呆在又髒又臭的牢房裏巡邏,然後聽着你們這些渾身罪惡的傢伙發牢騷。你們總是在不停的抱怨。抱怨人生,抱怨別人,抱怨自己窮困難熬的命運。知道嗎,這種地方我連一分鐘也難以忍受,雖然我臉上帶着微笑,心裏卻總想着怎麼樣才能把你們這些骯髒邪惡的傢伙腦袋一刀一刀全部砍掉。我憎恨你們,厭惡你們。可是對於你,卻不得不說聲「謝謝」!因為是你讓我擺脫了這一切,是你重新給予了我人生的目標和價值。正如你現在看到的,我已經不再是普通警員,而是一名高級警司。上面對我提出的建議非常滿意,任命我為這個看守所副所長的文件很快就會下來。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我必須謝謝你,真的。」

    高立權感覺大腦里有某種東西正在粉碎。他見過不少卑鄙的傢伙,可是像古里阿卡多這種掩飾得非常巧妙,內心卻充滿黑暗的傢伙,還是第一個。

    「看在你幫過我這個大忙的份上,我會給你安排一個不錯的地方度過餘生。」

    古里阿卡多笑道:「宋城監獄,那是環境殘酷和守衛森嚴著稱的特設監獄。相信我,你在裏面會有一個好位置。我知道你是一個好人,所以在押運函件當中,我會把你的情況描述的嚴重一些。你是一個極其危險的瘋子,一個惡貫滿盈的殺人犯。他們一定會給予你特殊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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