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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侯懷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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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下旬,懷玉凱旋歸來,褚良宴率眾朝臣,趙獻崇帶領兩個兒子及身披麻布服,頭上戴白的阿章於城門外跪迎懷玉進城。墨子閣 m.mozige.com遠遠地看見懷玉策馬率大軍而來時,趙獻崇涕淚交流,與褚良宴等人五體投地,口中高呼:「臣等已恭候多時,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懷玉將馬勒住,手持韁繩,居高臨下地掃視了一圈跪地之人,淡漠地點點頭,才要說話,忽然蹙了蹙眉,一張口,便嘔出一口心頭血,若無其事地接過身後夏西南遞過來的一方錦帕,慢斯條理地將血拭去,繼而微微一笑,緩緩道:「眾卿免禮平身——」

    那一日,為一睹新帝率十萬大軍凱旋返京的盛況,京城人可謂是傾城出動,據那一日擠到前面得以一窺新帝龍顏的人回來說,新帝聽聞先帝駕崩,皇兄薨世,面上雖擺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兒出來,內里卻是痛徹骨髓,摧心剖肝。何以見得?因他當場嘔了一口心頭血出來,且面上殊無喜色。可見,新帝他是個純仁至孝之人。

    是年四月,懷玉稱帝改元,生母烏孫氏尊為太后,仍居於長樂宮,而正妻文海卻冊為貴妃,任是百僚拜表奏請立妃為後,他卻一概置之不理,不肯立後。

    新帝登基次日,一面昭告天下施行大赦,一面在京城內大開殺戒,血洗懷成王府。罪人懷成府內但凡喘氣的活物都被殺了個乾淨,其王府也被夷為平地。因那一場大火,懷成屍身無存,衣冠冢便設於景陵外園,不祔憲宗廟;而阿章則貶為庶人,養在宮外。

    然,並不解恨,又滅其妻族。趙姓一族也被輾轉牽連了進去,凡其族人幾乎斬盡殺絕。

    文海立了貴妃沒幾日,因心中不平,鬱鬱寡歡,便病了一場。懷玉此舉早已引得眾朝臣也紛紛為趙獻崇鳴不平:這門親事本事先帝所賜,而趙文海也是明媒正娶的正妻,正妻若無大錯,理應冊立為後;兼之她父親趙獻崇雖是趙姓人,此番卻為擁立新帝登基立了大功,又在前幾日的京城內突發的一場混戰中折了一個兒子,若不立文海為後,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所謂的混戰,便是皇帝駕崩次日,本已被抄了家落了魄的阿章外祖及幾個舅舅不知哪裏糾集了一二千烏合之眾殺回京城,衝到趙府去搶阿章。趙獻崇帶着三個兒子及兵士死命抵擋,阿章的幾個舅舅也都是會武的,又到了破釜沉舟的境地,打起來個個不要命,趙獻崇的幾個兒子武藝雖強,一時之間卻也奈何不了這些人。

    混戰中,趙獻崇的長子趙家大郎身中冷箭,從馬上摔下後為人踩踏,以致重傷。待趙獻崇拼了老命將阿章外祖殺退後,趙家大郎也已傷重不治,一命嗚呼了。

    因此,便有許多正直的朝臣們紛紛鳴不平。也有一些心思活絡的臣子們在新帝登基之日始便為皇儲操起了心,上書稱新帝登基,後位空虛,宮內僅有趙貴妃一人,而趙貴妃至今未能育有子嗣,實在令臣等憂心,臣等以為,應廣選秀女,充實後宮云云。

    文海處境不妙,遭里外夾攻,此番果然就生了病。趙獻崇心內委屈,面上無光,便再也坐不下去了,遂捧着死去的長子的一身血衣及身上拔下來的幾支帶血箭矢去找人哭訴。

    因為懷玉殺趙姓人已殺得紅了眼,他自是不敢去懷玉面前哭,而是去了時任內閣大學士的褚良宴的府中,跪在褚府門口哀哀哭泣。褚良宴看他哭得傷心,陪他落了幾滴老淚,說道:「趙大人放心,我自會替你勸勸陛下。」

    因着褚良宴再四的勸諫及眾朝臣的奏議紛紛,懷玉權衡許久,終於下旨昭告天下,立貴妃為後。文海得以入主中宮,趙獻崇等人自是歡欣不已。

    然,也就高興了三五日而已。因為立後許久,皇帝連皇后的宮室大門都未踏進過。皇后自入宮後,也僅在行冊立禮的那一日才見着了皇帝一面。

    由此,便有帝後失和的流言悄悄散出,起先僅在宮人們的口中流傳,後來這流言竟散到宮牆之外,以至於沒過幾日,幾乎人人知曉,成了京城內市井小民們的談資。

    宮人們暗地裏還議論說新帝總是擰着眉頭,眼神也太過凌厲,人前人後鮮少有笑容,這樣的人,當是性情乖戾之人。

    果然,如宮人們所猜測的那樣,他不太去探望太后,偶爾去長樂宮一回,回來後便要大發脾氣,動輒摔杯砸盞,看誰都不順眼。那幾日,上至朝臣下至宮人無不戰戰兢兢,生恐出錯觸怒他。

    而他對皇后這般薄情,宮人們並不奇怪,覺得以新帝性情之乖戾,這原也在意料之中。他對太后皇后尚且如此,跟在他身邊的人就更不用說了。這些人都已跟了他多年,此番他稱了帝,也只有夏西南升任了總管,其餘人等封賞全無。自小便與他頗為親近的容長一也被他一句話便打發出宮養老去了。大紅人夏總管手下的小紅人丁火灶及那些個侍衛等人無有恩蔭不說,一群人竟然跪地痛哭,惶恐謝恩:「謝陛下不殺之恩——」

    可見在他這裏,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句話是行不通的,非但如此,沒有功勞僅有苦勞是該殺的。

    宮人們心懷懼意卻又目光熠熠、不厭其煩地偷偷談論這一位新帝,最終得出來的結論是:陛下他,是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寡恩涼薄之人。

    見不到皇帝影子的皇后,處境比先前做貴妃時還不如。文海成日裏以淚洗面,但凡見宮人們在一處低聲細語,便疑心是在笑話自己,才養好了的病,又犯了。

    皇后娘家近日也發生了一樁驚天地泣鬼神之慘烈事。皇后長兄趙家大郎一命嗚呼後,長嫂留下遺書一封,撇下年幼女兒一名,一頭撞死在丈夫靈前,殉節了。

    趙獻崇白髮人送黑髮人,眼見得女兒又成了天下人的笑柄,心內更委屈,面上更無光,哪裏還能坐得住。這一回,他一手捧了長子的業已干透、變得硬邦邦的一身血衣及身上拔下來的帶血箭矢,長媳的遺書等,一手領着才成了孤女的孫女兒到宮中去哭訴。他還是不敢去找懷玉。他去長樂宮找了太后。


    其實太后的處境比文海也好不了多少,但她篤信神佛,心裏多少有個寄託,文海成日哭泣,她則從早到晚燒香禮佛。

    太后本不欲再管這些事,但此事關乎皇儲國本,帝後失和,且懷玉對於廣選秀女的奏議一概無視,這樣放任下去總不是個辦法;又見趙獻崇哭得老淚縱橫,手裏牽着的才失了父母的小小幼女尤為可憐,縱然不喜趙姓人,也不忍心趕他祖孫走,左右為難,無奈應下了勸說懷玉一事。

    五月初五日,端午節。懷玉早起,夏西南服侍他穿衣着履畢,再為他梳頭時,忽然驚覺他的一頭黑髮不知何時竟然生出幾絲白髮,一時怔住。他不過才二十有六,正是大好年紀,不該早早生出華發。怕他自己發覺,想要偷偷拔掉,卻又不敢,因左右為難,手上的動作便遲疑了一瞬。懷玉從眼前的銅鏡中看他,問了一聲:「怎麼了?」

    夏西南正要支吾過去,忽聽得他說:「留着罷,日後只怕還要多。」夏西南應了一聲,忽然覺得鼻尖發癢,趁他不備時,悄悄轉過臉去,在肩頭上蹭了一蹭。

    午時,朝會罷,宮中大張筵席,賜宴臣僚,懷玉飲菖蒲酒,賞臣僚喝雄黃酒。兩壺菖蒲酒不知不覺間飲盡,眉頭就漸漸地舒展了開來,面上也現出些許的笑意出來。

    此時,臣僚們也都不再繃着了,你一句「李大人,我敬你一杯」,他一句「孫賢弟何須多禮」地熱鬧了起來。

    其後,御膳房呈上各色粽子請皇帝先嘗,這些粽子從外形、大小到餡香選料等無一不考究,眾臣尚未吃到口,便紛紛稱讚了起來。

    懷玉舉箸逐一品嘗,待嘗到一個鹹味的醬油鮮肉粽時,忽然回身對一旁伺候的夏西南輕輕說了一句:「這是她愛的味道。」

    夏西南未能明白過來,問了一聲:「何人愛吃?」

    他卻扭過頭去,不再說話,默默地把那一隻形似枕頭,身形瘦長,小巧優雅,因而被人戲稱為美人粽的醬油鮮肉粽置於有艾葉靈符紋飾的盤中,單獨留在一旁。放置許久,不時地看上一眼,最終還是取過來,一口一口地將那業已涼透的粽子吃光了。

    午宴罷,群臣散去,晚宴又起。晚宴乃是家宴,皇后的病尚未養好,太后這兩日因思慮過甚,也鬧起了頭風,因此都無法前來赴宴。成了孤家寡人的懷玉獨自坐於宴席上,又連連飲下三二壺酒。他酒量本不差,卻也禁不住連喝兩頓,這幾壺酒一下去,便覺得頭暈目眩,身子發飄,卻又不願乘輿回寢宮,便步履踉蹌地去了御花園,負了雙手在園內閒逛。

    天色將晚,一輪新月漸漸升起,他不知不覺間便逛到了園子外頭,來到了一處極偏僻極幽靜的小小宮室門外,在這宮室門外駐了足,問身後跟着的人:「我記得這裏原來叫做憶錦樓,眼下應該沒有人住着了罷。」

    夏西南躬身應道:「是。自原先的一位老太妃移居皇陵後,此處便空關着了。」

    他望着從宮牆內探出來的幾枝結了許多毛桃的桃枝怔忪出神許久,夏西南疑心他睡着時,他卻忽然開口道:「這個地方清淨,她必定喜歡的。」

    這回夏西南聽明白了,卻沒說什麼,只是鼻子又發了癢,只得再去肩頭上蹭一蹭。

    他走前又吩咐道:「叫人裏面收拾下。」

    夏西南想問他收拾這偏僻宮室有什麼用處,然而還是管住了自己的嘴,一句話也未問。

    在月下遊玩至戍時末刻方回寢宮,除去一身繁複服飾,洗漱罷,換上一身團龍窄袖圓領袍,明黃色的衣袍在燈下泛着微微流動的光,把他整個人也襯得如玉一般溫潤俊美。

    宮人們雖怕極了他,於此時卻偏偏別不開眼睛去,添茶續水時難免一眼一眼地偷偷覷他,不敢看他的臉,不敢與他的目光相交,便偷看他修長手指與修剪得乾乾淨淨、生有一輪粉白月牙的指甲,哪怕這樣也是好的。

    他在燈下又看了半夜的奏摺,但凡看到有皇儲、國本、秀女等字樣的摺子,便要蹙眉生氣,往往看也不看,抓起來就往旁邊胡擲亂丟。夏西南一面暗暗嘆氣,一面跟在後面撿,也還是沒有說什麼。

    直至深夜,夏西南勸他早些入睡,他扭頭看了看窗外的月色,緩緩闔上雙目,心裏不知想些什麼。半響,忽然睜開眼,說了一聲:「備馬,出宮。」

    夏西南唬了一條,想問他一聲:「陛下於此時出宮去,就不怕御史糾劾麼?」然而,終究還是忍住了,並沒有出言阻攔。

    他只帶了兩個親衛出宮,也沒有說要去哪裏,也沒有說何時回來。至下半夜,夏西南躁得團團轉,幾乎要急糊塗時,他方才帶着一身初夏夜的涼氣回了宮。

    夏西南才一見到他,不由得嚇了一跳。他一身月白衣衫上沾染了點點污跡,一雙靴子更是泥濘不堪,髒的不成樣子,也不知道去哪裏做了什麼。

    夏西南趁他淨手時,偷偷瞄了瞄他從宮外帶回來一隻小小的布包,布包紮得緊實,看上去有些份量,只是看不清裏頭裝了些什麼。他淨好手,避開夏西南等人,將那布包盛放到一隻檀木匣子裏,珍而重之地藏了起來。

    宮人把他換下的一身泥濘的衣衫及靴子收去漿洗時,夏西南悄悄跟了出去,叫住宮人,挑起燈籠,就着燭光仔細察看沾染其上的泥土。泥土隱有腐敗潮濕的氣味,而其顏色,分明是經熊熊烈火燃燒多時才會有的焦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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