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鳳辣子攢錢慶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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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不說曹雪芹真是個偉大的作家他的筆就好像一架攝影機隨時都在切換鏡頭展開故事。從第三十六回至四十一回故事幾乎都發生在大觀園裏，結詩社、螃蟹宴、遊覽大觀園好一派熱鬧的景象。可故事總在一個地方發生讀者勢必感覺乏味，所以第四十三回開始作者瞬間切換鏡頭將故事從大觀園搬至榮國府，如果說大觀園是紅樓兒女的青春王國那麼榮國府就是一個名利場，各種難堪之事就此即將上演。第四十三回的回目叫做「閒取樂偶攢金慶壽，不了情暫撮土為香」，按照慣例我們還是分成兩個部分，第一部分叫「鳳辣子攢錢慶生辰」，第二部分叫「痴情種出逃奠故人」，先看第一部分「鳳辣子攢錢慶生辰」。

    《紅樓夢》裏寫過很多人過生日，寶釵、黛玉、賈母、寶玉等等，這一次呀是鳳姐過生日，鳳姐我們都知道那是賈府實際的管家人，而且深得老太太的喜愛，所以這一次賈母就想替鳳姐做生日。前邊我們也說過寶釵過生日，無非就是大家聚在一起吃飯，然後請一個戲班子唱幾齣戲。可這鳳姐過生日老太太想了一個樂子那就是大家一起「湊份子」，什麼意思呢？說白了就是大家各自出點錢湊到一起給鳳姐過個生日。既然是老太太的提議王夫人只得遵從，於是就讓丫鬟們將眾人請來商議。

    賈母把剛才的一席話說與眾人聽了，那老祖宗發話了大家都要來湊趣兒。作為大家長賈母出二十兩；薛姨媽是客人隨着老太太也是二十兩；邢夫人、王夫人是媳婦自然要矮一等，每人十六兩；尤氏、李紈是孫媳婦又要矮一等，每人十二兩；姑娘們不過應個景，每人照一個月的月例就是了。主子們說完了，還有這些丫鬟婆子們，賴大之母因又問道：「少奶奶們十二兩，我們自然也該矮一等了！」聽了這話賈母可是必不依的，說道：「這使不得。你們雖矮一等，我知道你們這幾個都是財主，果位雖低，錢卻比他們多。你們和他們一例才使得。」像賴大母親這樣的媽媽們曾經都是賈府的奶媽，地位可見一般，她們叱咤在賈府這麼多年也是撈了不少油水，這一點別人不知道賈母可是一清二楚。

    丫鬟們像鴛鴦、彩霞、平兒、襲人等也有二兩的，也有一兩的。那平兒作為鳳姐的貼身丫鬟不僅要交這一份還需另外準備一份自己單獨的，這樣一來在場的人就差不多了。

    偏生在這個時候鳳姐開始出么蛾子了，她提了三點，第一，大嫂子李紈這一份由鳳姐自己來出。李紈剛才不是要出十二兩嗎，賈母忙和李紈道：「你寡婦失業的，那裏還拉你出這個錢，我替你出了罷。」這時候鳳姐忙笑道：「老太太別高興，且算一算賬再攬事。老太太自己身上已有兩分呢，這會子又替大嫂子出十二兩，說着高興，一會子回想又心疼了。過後兒又說：『都是為鳳丫頭花了錢。』使個巧法子，哄着我拿出三四分子來暗裏補上，我還做夢呢。」鳳姐不愧是管家奶奶頭腦非常清晰，剛才我們說攢錢的人里可沒有寶玉和黛玉，這兩個一個是賈母的孫子一個是外孫女他們的錢自然要賈母來出，所以聽到老太太還要替李紈出鳳姐趕緊接過話來。

    那我們不禁要問了「賈母難道還差錢？」鳳姐當然知道賈母不差錢，她這麼說是要向賈母討個好，顯示自己的懂事兒。賈母就問鳳姐道：「依你怎麼樣呢？」鳳姐笑道：「生日沒到，我這會子已經折受的不受用了。我一個錢饒不出，驚動這些人實在不安，不如大嫂子這一分我替他出了吧。我到了那一日多吃些東西，就享了福了。」鳳姐這句話其實是說給賈母聽的，表面上看是自己這個孫媳婦乖巧懂事願意替老祖宗分擔，實際上鳳姐這是在給自己賺人緣，千方百計地哄着賈母，並且這句話還是一箭三雕，首先賈母很有面子，我這個孫媳婦知道心疼我，第二王夫人心裏高興，李紈是自己的兒媳婦，王熙鳳又是自己的內侄女，妯娌之間互敬互愛，這當然是她希望看到的，還有第三邢夫人很開心，畢竟鳳姐是她的兒媳婦，如此識大體懂規矩，這不也說明邢夫人平日裏教導有方嗎。所以鳳姐在奉承方面從未失手。

    緊接着鳳姐就出了第二個么蛾子，這次她把槍口對準了王夫人和邢夫人，鳳姐道：「我想老祖宗自己二十兩，又有林妹妹、寶兄弟的兩分子。姨媽自己二十兩，又有寶妹妹的一分子，這到也公道。只是二位太太每位十六兩，自己又少，又不替人出，這有些不公道。老祖宗吃了虧了！」賈母聽了，忙笑道：「到底是我的鳳姐兒向着我，這說的狠是。要不是你，我叫他們又哄了去了。」鳳姐笑道：「老祖宗只把他姐兒兩個交給兩位太太，一位佔一個，派多派少，每位替出一分就是了。」賈母忙說：「這狠公道，就是這樣。」這番話就讓我們有些摸不着頭腦了，太太們替誰出不替誰出是你這個孫媳婦可以說的嗎？其實鳳姐這番話還是在恭維賈母，雖說這場生日宴的主角是她王熙鳳，可別忘了在這個大家族裏最重要的一件事兒就是哄賈母開心，在場的所有人來湊趣兒皆因如此，那唯一能在此活躍氣氛的人可不就是鳳姐了。

    可是鳳姐這番說辭不同的人聽了自然有不同的想法，就比如木訥的王夫人聽完無所謂，寶玉是他的兒子更是手心裏的寶貝替他出一份王夫人很是願意，甚至再加上黛玉那一份也無妨，別看王夫人不管家，但有里有面的規矩她都能做到。但換了邢夫人可就不這麼想了，邢夫人在這個賈府本身就沒有存在感，大老爺賈赦和兒子賈璉都貪圖美色，後邊我們就能看到賈璉和鮑二家的偷情，賈赦要搶奪鴛鴦做小妾，一瞬間矛盾就要激發。所以看上去邢夫人好像是個小透明，其實暗地裏她一直在斂財，如今想讓這位守財奴多出一份，邢夫人當然心裏一百個不願意，況且邢夫人還會把氣積壓在鳳姐身上，這對兒婆媳矛盾也即將爆發出來，怨也只能怨鳳姐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

    所以連賴大的母親都說鳳姐不向着婆婆、姑娘，到向着別人，兒子媳婦成了陌路了，內侄女兒竟成了個外侄女兒了。這還沒完，鳳姐心裏還想着兩個人那就是二位姨奶奶，也就是趙姨娘和周姨娘，她們屬於丫鬟上位在賈府的地位其實非常低，此時的鳳姐想到她們可就不是討好老太太了是單純的厭惡，鳳姐可不想她們每月白白地拿月例，於是兩位姨娘也各出了二兩。

    至此這上上下下錢可就湊得差不多了，算了算共湊了一百五十兩有餘。不過這一百五十兩可是理想狀態，我們還待算一算實際收上來的銀子到底有多少，在收銀子辦事這一段我們將看到的是鳳姐和尤氏的對手戲，你會發現這兩位同為孫媳婦輩對事對人的態度可是截然不同。

    次日各處開始將銀子送至寧國府，這次尤氏幫着鳳姐來操辦整個生日宴。首先送來的是林之孝家的，這一包是他們底下人的銀子，老太太和太太們的還沒有呢。正說着呢丫鬟們回說：「那府里太太和姨太太打發人送分子來了。」這一份應該是王夫人、薛姨媽和趙姨娘、周姨娘的，裏邊還包括了寶釵和黛玉的。剩下的銀子其實都是從鳳姐那裏發出，尤氏就安排車輛來至榮國府這邊。

    鳳姐其實已經將銀子封好正要送過去，那尤氏幹嘛來了？她來這邊其實是要看看鳳姐有沒有搗鬼，別忘了李紈那十二兩可是鳳姐替她出的，那到底出沒出尤氏自然要問個明白。於是尤氏就當着鳳姐的面點了點，果不其然沒有李紈那十二兩，看到了吧過個生日鳳姐不僅要場面還有從中撈取油水，這就叫中飽私囊。因為尤氏和鳳姐兩個人關係非常好所以短的這十二兩她也就默許了。尤氏還把平兒的一分拿了出來，說道：「平兒，來！把你的收起去，等不夠了，我替你添上。」你看這就是尤氏和鳳姐的不同之處，鳳姐永遠是在充盈自己的口袋，而尤氏則是懂得這些下面人生活的艱辛。

    這邊完事了尤氏又往賈母處來臨走時將鴛鴦的二兩也還了，一徑出來又至王夫人跟前因王夫人進了佛堂，把彩雲一分也還了他。見鳳姐不在跟前，一時把周、趙二人的也還了，他兩個還不敢收。尤氏道：「你們可憐見的，那裏有這些閒錢？鳳丫頭便知道了，有我應着呢。」二人聽說，千恩萬謝的方收了。

    同樣都是孫子輩的媳婦尤氏和鳳姐之間為什麼能有如此巨大的差異呢？一個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二人出身不同，王熙鳳出生在四大家族之一的王氏，精明能幹是她的本色，但所有精明能幹的背後其實都是鳳姐自己的利益，她不懂得關心下屬，更不會體恤周姨娘和趙姨娘，甚至對她們充滿了憎惡。可尤氏則全然不同，出身低微，丈夫賈珍在外更是沾花惹草，就連自己的兒媳婦都不放過，她卻手無縛雞之力，所以她明白底下人的日子並不好過，況且鳳姐在外放了大量的高利貸，月錢從未按時發放過，看上去風光的賈府到處都充滿了陰謀與利益，所以尤氏只收了這些太太們的銀子，所有下人的一併退回。前邊尤氏勸過鳳姐一句話說：「我勸你收些兒好。太滿了就潑出來了。」月盈則虧，水滿則溢，其實秦可卿去世之前也跟鳳姐說過同樣的話，只可惜此時的鳳姐就在局中，早被利益蒙蔽了雙眼，沉迷其中，無法自拔。

    如果說這邊鳳姐過生日是熱熱鬧鬧的大喜事，可就在另一邊則是完全不一樣的風景，到底發生了什麼呢？欲知後事如何，且看第二部分「痴情種出逃奠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