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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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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人戰見謊話已穿,索性兩手一攤,撿了榻邊一坐,足踝一抖一抖着,嬌道:「我怎不知,江湖上竟是這般抬舉聞人老頭兒?」

    胥留留見狀,搖眉苦笑,聞其接道:「我可是早早露了馬腳?」

    胥留留側目瞧瞧祝掩,再掃一眼宋又谷,正待說話,卻為聞人戰搶了先。

    「即便此人當真懷有絕世珍寶,惹得我爹技癢心動,出手一求,但,聞人老頭兒那性子,我最是清楚,盜之所依,全賴技法,豈會這般辣手摧命,強搶了去?再說,我至少揚已有幾日,未嘗見過我爹現身。」

    胥留留長納口氣,待得半刻,方道:「你方才問我,你究竟何時露了馬腳;旁人看不看得出我倒是不知,」胥留留稍頓,眼風一掃宋又谷同祝掩,又再接道:「聞人姑娘於我這處,可是早在城外百里官道茶寮內,便露了破綻。」

    聞人戰櫻口一撅,瞧一眼劉頭兒,見其面上早有得意之色,這便更覺懊喪,懶聲應道:「是,是,是,那路引確是我自路上盜得。」

    胥留留知聞人戰對其偷盜之術甚是自傲,不由笑道:「無論輕功膽力,你皆盜中翹楚,我甚難於你行竊時逮個正着;聞人姑娘天性爛漫,既於荒郊盜了路引,仔細收着便是,卻要大張旗鼓,一路不論打尖住店,時時將路引拿出炫耀,我便是想不留心都不成的。」

    此言一出,宋又谷不由眉飛入鬢,嗤笑不迭,「聞人小姐初歷江湖,自是如籠鳥搏空,哪裏曉得翡翠脅翼的道理。」

    聞人戰小臉一紅,兩掌自捧了面頰,低聲喃喃:「原來,方才你們查那屍首掌印時,便合起來獨獨坑我一個!反正,我爹決計不會下此毒手便是。」

    「聞人姑娘,」胥留留瞥一眼宋又谷,緩道:「若說你獨闖江湖,沿途單為一紙路引便草草出手,會否折了令尊同令師面子?」

    宋又谷聞聲,心下這便暗暗計較:怕是聞人戰早知少揚有寶。其現身在此,絕非偶遇,更休提那將天號誤認作地號的勞什子說辭。思及此處,宋又谷摺扇一搖,隔空指點聞人戰道:「聞人小姐,此人無端命喪此處,其究竟何人,所懷何物,你是不是需得先同我們說道說道?」

    「我可尚未趕得及下手……」聞人戰環顧屋內諸人,待將目光落於祝掩面上,見其垂眉,淺笑嫣然,聞人戰心下反覺安定,索性大喇喇將兩腿盤坐榻上,低聲應道:「那絲線,想來確是鶴顱蛛絲;你等也都知曉那是來自尤耳國之物……」

    祝掩肩頭一縮,示意劉頭兒將那暈在一旁的店主送出屋去,待劉頭兒返歸,這便密密掩門,房中五人一屍,卻是陡地安靜下來,落針可聞。

    「我也不過無意聽游叔叔同我爹提了一提,說是尤耳國密贈水寒珠予五鹿國主……」

    「水寒珠。」祝掩同胥留留異口同聲,語速甚慢,話音更是輕巧,後則對視一面,查見對方面上淡笑,這便攢眉靜默。

    宋又谷反倒聽得一頭霧水,喃喃輕道:「聞人不止乃狗門竊一手,你那游叔叔,自當是雞鳴島島主游舊,二人相交本深,且又同在那雞鳴島上,這倒無甚稀奇。然則,游前輩卻是自何處聞得此密,那水寒珠,又是何物?」

    劉頭兒疏眉一挑,不住摩挲下頜,「神魚之國,怕那水寒珠,定非俗物!」

    胥留留冷眼定睛,又再細細打量祝掩半刻,沉聲緩道:「祝公子,入店出手豪爽,臨變波瀾不驚,既曉江湖事,又通世人情,方才為那爆體屍身一亂,反倒未及請教公子來處。」

    祝掩似是料其有此一問,不慌不忙,上前踱了數步,亦是自懷內掏了件物什,撇嘴側頰,「怪我,亂了規矩。」

    劉頭兒細觀那物件,身子又是一抖,心下叫苦:今兒是沾了什麼晦氣,惹了什麼煞星,接連見了些頭頭臉臉的人物,那祿位,竟是一個高於一個,當真是出門忘了瞧黃曆!

    祝掩掌中那物,亦是塊三國御印牙牌。

    「祥金衛!祝大哥竟是祥金衛!」聞人戰話音方落,着急緊抿了口唇。

    「這可不巧了?」宋又谷搖扇上前,再近胥留留,戲謔道:「同行是冤家,正可謂有緣千里來相會,不是冤家不聚頭。」

    胥留留面不改色,卻是先後白了宋又谷同祝掩一眼。

    宋又谷見狀,拊膺笑道:「哎喲,胥小姐這記白眼,功力十足,結結實實!」

    祝掩倒是不欲調笑,正色詢道:「瞧方才胥姑娘反應,當非初聞水寒之名,然,此乃尤耳進獻五鹿國主之物,請教胥姑娘如何得知?」

    胥留留輕笑,緩聲接道:「祝公子定是三經宗姬宗主最為寵信之人,若非如此,斷不會有此牙牌,更無從知曉水寒珠一事,論及身份,祝公子自是尊盛。只是,方才這說話,可是真真折煞了我。敢問祝公子,我何曾說過我所知之水寒珠,是進獻五鹿的?」


    餘人皆怔,倒是聞人戰跳將出來,杏眼圓睜,急急詢道:「依胥姐姐之言,莫非……尤耳不僅送了水寒珠與五鹿?」

    「正是。」胥留留朝聞人戰淺笑,又再接道:「水寒此名不生,乃因家父告知——尤耳贈水寒於鉅燕國君。」

    「那珠子,現在何處?」

    胥留留唇角一抬,朝祝掩笑道:「贈予鉅燕那顆,由家父暗中護送,自是已妥善安置鉅燕宮中。」

    祝掩一聽,再不多言,仰面抱臂,徐徐闔了眼目。待過得盞茶功夫,方又輕道:「尤耳若欲表忠攀附,怎不選距其最近的垂象,偏要進貢水寒於五鹿?現下看來,若我猜的不錯,想是五鹿垂象鉅燕三國國主,人皆有份,一國一顆。」

    「管他尤耳國究竟送出幾顆寶珠,又是送予誰去,現下可是在垂象境內丟了五鹿國主這一粒,你我皆是難逃干係!」

    祝掩見劉頭兒急如星火,不好多言,輕扯了聞人戰至一旁,低聲道:「聞人姑娘,你可是只聽得令尊提及往五鹿這一顆水寒珠?」

    「確實如此,我爹一字都未說起旁的,我便道是這寶貝只有一顆。」

    「故而聞人姑娘便也掐算時日,偷偷摸上這少揚城,專候着尤耳外使?」宋又谷耳郭一抖,賊笑起來。

    聞人戰瞧一眼宋又谷,埋首自道:「我不過好奇,想着這水寒珠竟值得我爹談上一談,定是個不得了的寶貝……後又碰巧偶遇了那影梅庵堂的姑子,知其要來少揚城,我便順手摸了她那路引,想在此候着……」

    宋又谷聽了此言,不由嘆道:「少揚乃是商客入五鹿之必經,你這滑頭,倒也聰明。只不過,見此人身上並無符牌文書,路引數字,又全不相干,你怎斷定其便是外使?」

    「是不是外使,我本不敢確認,然則,」聞人戰嬌俏一笑,甚是可人,「身懷寶物之人,神色多是有異。那寶物味道,我可是嗅得到的。」

    稍頓,聞人戰徑自接道:「我也在此候了數日,本多流連驛站,孰料這人,竟投在了一根客棧,放着官驛侯館不呆,非要跟尋常百姓擠在一處……」

    「少揚城內,最大的,也就數這一根客棧了;想是往來繁雜,便於掩蔽吧。」胥留留輕道。

    「尤耳進水寒一事,除卻國主及其倚重肱骨一二,旁人全不知曉,外使覲見,自不可大張旗鼓,也就只得舍了官驛。」祝掩一笑,又再瞧瞧劉頭兒,輕聲接道:「連少揚小城的捕頭,也聽說那尤耳神魚可助長生,若是百姓知曉尤耳獻寶,即便這水寒不過尋常海珠,你道其當如何議論?」

    祝掩垂眉,緩聲接道:「五鹿鉅燕雖不若垂象這般寺院處處,然,三國國主皆有向佛之心,三國百姓信眾無算;佛陀言因果報應——安於今生,可期來世,超脫生死,眾苦永寂。」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宋又谷稍一搖眉,終是解意。

    「家父再三告誡,水寒一事,萬不得張揚,鉅燕國內,怕也不過國主同家父二人知曉。」胥留留徑自接道。

    「我……我方才,我可是什麼都沒聽見!」劉頭兒一邊擺手,一邊速往牆角踱去。

    「既是如此,怎得胥姑娘現卻直言,毫不顧忌?」祝掩輕笑,挑眉詢道。

    「現下既丟了珠子,又折了外使,即便我仍裝聾作啞,祝公子以為五鹿國主便會啞忍,不作計較?抽絲剝繭,私下查訪,鉅燕得珠之事,終當為其所知;又或,三國國主,本就心照不宣。」

    諸人靜了片刻,劉頭兒不耐,已是急急吼出聲來,「完了!完了!這下,怕是我小命不保,莫名便要嗚呼哀哉了!」

    祝掩不待回應,聞聞人戰輕道:「無論如何,反正此人絕非我爹所害。祝大哥若要拿了我問罪,我也無話可說,不過,那珠子非我所取,水寒下落,即便祝大哥如何拷問,怕是也難從我這邊尋得些微蟲跡!」

    胥留留見聞人戰頰上泛紅,心下解意,柔聲慰道:「聞人姑娘莫慌。方才提及聞人前輩,不過就勢勸姑娘說出實情。屍身這般情狀,想來也非聞人前輩所為。話既至此,相信姑娘已知利害,我等怎還會疑你盜珠,藏而不授?」

    「即便人非聞人不止所殺,怕是你我仍需尋其下落,探探那失珠所在,問問游舊那消息來處。」

    「祝兄可是覺得,水寒當在聞人不止手中?」

    胥留留同聞人戰聽得宋又谷之言,齊齊結眉,牢牢盯着宋又谷看了又看。

    「這位……宋公子,」胥留留抱臂,嫣然笑道:「尚不知足下師承何人?店簿之上,又是如何記了你這天號二房一筆?」



03. 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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